當然眼裡的質疑卻是抹不去的。
他們倒是想看看，許秋能怎麼把這個離譜的操作說出花來。
就是給出再多的解釋，恐怕也很難以服眾！
而此時，威爾斯在經過短暫的思索後，試探著道：“查腦部供血？”
聽到這個回答，許秋笑了笑。
隨即毫不留情麵地道：“你這回答了等於沒回答……病人的病曆中，有一項是‘頭痛’，我在追查頭痛的根源。”
查頸動脈，不管怎麼樣，肯定是跟腦部供血有關。
所以許秋才說威爾斯的回答約等於無效回答。
而聽到這個答案，威爾斯才恍然大悟。
的確。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嗜鉻細胞瘤上。
而病曆之中的“頭痛”，則基本上被忽略了。
畢竟在如此凶險的高敏IVC麵前，一點點頭痛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也不會有人專門為它做出安排。
此時，科爾頓等人更無法接受了。
如此寶貴的搶救時間，你竟然拿去查一個無關緊要的頭痛？
這對找出病因有什麼用處嗎？
此刻他們都想罵許秋一句“主次不分”了。
威爾斯顯然也有這一層考慮。
當然，他不會覺得許秋主次不分，而是順著許秋的思路，開始思索許秋為何將一個看似不重要的症狀放在此時考慮。
片刻後，威爾斯試探著道：“這跟病人的術中意外有關？是神經外科的問題？”
一般而言，都是室顫、心臟驟停引起腦損傷。
而腦損傷導致心臟驟停的例子，很少很少。
但並不是沒有！
就比如……Wallenberg綜合征！
也即延髓背外側綜合征！
這種疾病涉及到腦乾病變。
腦乾是眾所周知的“生命中樞”，也是“手術禁區”，是掌控呼吸作用、心跳、血壓、眨眼、瞳孔縮放、消化等等功能的重要場所。
而延髓，則是腦乾最尾部的一小團。
它是壓力感受性反射中樞，而壓力感受性反射的作用之一是在動脈血壓升高時，通過這一反射使得血壓下降，心率減慢。
因而，Wallenberg綜合征患者或許可能因為延髓梗死，導致心率極度減慢，最終發展為心臟驟停。
然而在說出這個想法後，許秋沉默了一瞬。
隨後，許秋搖了搖頭，道：“你說的這個Wallenberg綜合征，我不是太熟。聽起來倒是有點像，但並不是。”
威爾斯頓時笑了笑，道：“許醫生真謙虛。”
連自己都知道的東西，許秋會不知道？
是因為自己的答案太荒謬了，許醫生在給自己台階下？
想到這，威爾斯對許秋的敬意又深了幾分。
自己那個便宜導師，從來都不會給自己留麵子……反觀許秋醫生！
“許醫生，那是因為？”威爾斯此時也不瞎猜了。
他已經開始了冠脈造影，詢問的同時也不耽擱操作。
不過，儘管也是一心二用，但冠脈造影對他來說是基礎操作，難度很低。
和許秋的序貫式肺移植根本不是一個層麵的。
“沒有你想得這麼複雜。我單純想查一查頸動脈的狹窄率而已。”
許秋給出了一個樸實無華的回答。
威爾斯沉默了一瞬。
隨後，問道：“這麼看來，頸動脈狹窄率沒有超過百分之五十，沒什麼臨床意義？”
1mm的回聲，肯定不會對頸動脈造成什麼大影響的。
而許秋卻搖了搖頭：“側麵驗證也是臨床意義。既然頸動脈沒有問題，那我大概能鎖定‘頭痛’，以及引起‘室顫’和‘心臟驟停’的原因了。”
聽到這話，威爾斯臉上陡然狂喜。
心裡的石頭也是徹底放下。
儘管目前還什麼都不知道。
但有許秋這句話，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而此刻，卡特、科爾頓等人都是一臉的懵逼。
啥啥？
做了個沒什麼用的頸動脈分岔超聲，就已經排查到問題所在了？
真的假的！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威爾斯的冠脈造影也已經完成。
監視屏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升主動脈後方和左右心房之間的圓形、軟組織密度腫塊。
邊緣非常光滑。
不止於此。
在精密的冠脈造影下，監視屏中還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此時，威爾斯的瞳孔已經開始收縮：“許醫生……我看到了異常供血！”
這一刻，卡特、科爾頓等人全部都呆滯了。
圓形軟組織密度腫塊，這在預料之中。
2mm而已，不足為慮。
也不可能成為這台“高敏IVC”手術的考量環節。
畢竟太微不足道了。
但……
此刻他們竟然看到，在冠脈造影下，回旋支近段發出的心房支和回旋支遠端的分支，竟然在同時向著這一個軟組織腫塊供血！
此時，他們就跟見了鬼一樣。
心裡的感覺，就像是在陰森的墓地裡看到了一個微笑著的小孩。
陰森的墓地不可怕。
微笑的小孩也很正常。
但……這兩者結合在一起，就相當恐怖了！
此刻，這個看似無害的軟組織腫塊，竟然表現出了“供血”傾向，毫無疑問——它絕對不可能是一團無害的組織！
“腫瘤？”
“但心臟幾乎不會長腫瘤！”
此時，彆說是其他人了，就是欣喜若狂的威爾斯，都有些無法理解了。
他既興奮於真發現了問題。
但同時，又無法理解眼下的狀況！
軟組織腫塊，又有供血，除了是腫瘤，似乎沒有彆的可能性了。
然而，人體中唯一一個不會長腫瘤的地方，恰恰也是心臟。
而極少數的心臟腫瘤，譬如心臟黏液瘤，又完全不是盧卡斯表現出來的這種情況。
更重要的是……
病人之前其實就做過腫瘤指標檢查。
指標顯示，病人並沒有其他腫瘤。
唯一的一個就是嗜鉻細胞瘤了。
而且問題還在於……
即便真的是心臟腫瘤，威爾斯搜腸刮肚，也想不明白什麼心臟腫瘤會引起頭痛，同時還會導致術中室顫、心臟驟停！
卡特、科爾頓等人此時也連連搖頭。
儘管看到軟組織腫塊後，他們極其驚訝。
但，仔細考慮之後，他們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能引起盧卡斯術中意外的心臟腫瘤！
此時發現異常供血、揪出腫瘤又有什麼用。
這和盧卡斯的危機怎麼都不像是能扯上關係的樣子！
哪怕是強行關聯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