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雖然有代償機製。

切除一個腎上腺，另一個腎上腺也能維持住集體的激素需要，但難免出現腎上腺皮質功能減退。

但許秋顯然不可能就此滿足。

其他醫生不敢下手。

但許秋有這個把握。

事實上，哪怕是巨大嗜鉻細胞瘤，也通常還殘存著一部分正常的腎上腺。

因為嗜鉻細胞瘤起源於腎上腺髓質，一般不會破壞腎上腺皮質。

因此，最壞的情況，許秋也能保住腎上腺的皮質！

根據臨床研究，腎上腺體積隻要剩下三分之一就可以保留皮質功能了，而許秋挑著皮質保，最壞的情況也能讓楊軍維持基本的皮質功能。

至少，楊軍術後不需要激素替代！

……

隨著許秋講解完成，會議室久久地寂靜無聲。

廖主任愕然地坐在椅子上，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是打算挑刺來著。

但……這麼完美的手術方案，拿頭來挑刺啊！

許秋這方案，直接裱到教科書裡麵都沒問題了！

也就最後一個關於“是否保留腎上腺”跟指南有衝突。

可能存在爭議。

但……指南就一定是對的嗎？

所謂臨床指南，隻是確保醫生不會犯錯！

這是醫生利益與患者利益之間的最佳平衡點。

並不意味著，按照指南做就一定更好。

如果醫生真的有能力，肚皮養手，牙齒當眼，腳接膝蓋，導絲通心又有何不可？

而許秋，顯然是打算跳出指南外。

但真能做到嗎？

廖主任心裡有點沒底。

就算是他上台，麵對這麼凶險的嗜鉻細胞瘤切除術都可能要汗流浹背了。

許秋卻還在炫技，在挑戰更高難度！

如果許秋一開始就提出“保留腎上腺”，那廖主任可能直接就開噴了。

但現在，他是真不敢！

光是許秋這一套手術方案，都碾壓了他，這種深不可測的醫生，誰敢胡亂質疑？

挑刺？

真要是被自己挑出來刺，自己可能還要懷疑一下，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

而此時此刻，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威爾斯。

此時，威爾斯已經攥緊了手。

他死死地盯著許秋，眼神裡閃爍著從未有過的神采。

這個手術方案，簡直是無可挑剔！

威爾斯做過無數台手術。

大多數術前討論，其實就是講個大概。

因為根本無法預料臨床的變化。

但許秋不一樣……

他的手術方案完美得不像話。

就像是把所有醫生帶到了他腦海中的手術室，一步一步地完成了一台手術。

甚至於，還能不斷地回檔，對各種術中意外進行補救！

以至於這不像是術前手術討論。

更像是術後對於已經做過的手術的總結！

“怎麼樣查爾斯，值不值！”斯蒂芬笑著道。

威爾斯眼神激動：“值！我回頭就把錢打給你！”

“噓，先不提這個……你知道的，醫生要精進手術功底，終究要靠實戰，我幫你想辦法讓臨醫租借給你一個手術室，讓你也能做嗜鉻細胞瘤切除，如何？”斯蒂芬慫恿道。

威爾斯立馬就心動了：“多少錢？”

“友情價，你再給個十萬。”

“五萬。”

“行！”

湯姆森聽著兩人的對話，滿頭霧水。

什麼十萬五萬的。

這兩人在乾嘛？

這威爾斯，我記得頗有家資。

難道做個手術，還打算讓臨醫給他開十萬塊錢的月薪？

……

術前會議結束後，許秋就趁著下班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和病人楊軍交代了情況。

結果還沒介紹完風險，家屬就直接簽了字。

這讓廖主任有點懵逼。

臨醫的醫患信任度這麼高的嗎？

不過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麵。

廖主任發現，威爾斯教授對許秋的態度頗為熱情。

甚至有點恭敬的意思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遠遠地瞧著許秋和威爾斯，隻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

某一刻，他突然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總算是意識到這股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這不就是老師和學生、前輩和晚輩嗎？

威爾斯這微微躬著身子的模樣，和之前自己在戴楠麵前，簡直是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

廖主任感覺世界觀都要被顛覆了。

威爾斯教授地位頗高。

哪怕是不算他導師的那一份，威爾斯本身就在範德堡大學醫學中心擔任科室主任，還是泌尿外科教授。

結果，在許秋麵前竟然這麼謙遜？

不，甚至都可以用略顯卑微來形容了！

什麼鬼！

威爾斯難道不是來訪問的，而是來拜師的！

……

次日。

在口服酚苄明後，楊軍的血壓徹底穩定了下來。

按理說，嗜鉻細胞瘤的病人，應該先進行臨床功能評級。

分彆是功能0級到功能2級。

而即便是功能0級的病人，術前也需要口服酚苄明持續一周左右，等血壓穩定在120/80mmHg左右，無陣發性血壓升高、心悸、多汗等現象，體重增加，血細胞比容減少，以及用酚妥拉明滴注血壓不再下降之後……才符合手術要求。

不過楊軍的情況更特殊一些。

他的嗜鉻細胞瘤真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

不碰時風平浪靜。

但一旦刺激，也比一般的嗜鉻細胞瘤更加狂暴！

這也是為什麼廖主任不敢輕易開刀。

這種爆裂的腫瘤，不做好完全的準備，術者根本沒膽子開刀！

在此類嗜鉻細胞瘤麵前，醫生的經驗已經沒有太多的用處了，就是純粹的操作精細度的比拚。

除非能做到完全不刺激到嗜鉻細胞瘤，完成庖丁解牛般的摘除，否則嗜鉻細胞瘤都會奪去病人性命！

換成廖主任上，不準備個把星期，恐怕都不一定敢開腹。

但許秋不準備等下去了。

或者說，他已經準備充足了！

當天下午，許秋又開展了一起方案討論。

這次主要是決定麻醉方案。

“吸入麻醉藥物中，七氟烷相對於氧化亞氮、地氟烷、異氟烷導致心律失常的風險更低，而且對心血管抑製更輕，我建議吸入麻醉維持……”

許秋依舊是不說廢話的風格，直接點名了核心策略。

而此時，麻醉科的主任有點懵。

不是……

許醫生，你怎麼把我的台詞也給搶了？

再這樣下去，感覺咱麻醉科要失業！

“靜脈鎮靜藥物的話，就選擇丙泊酚？”麻醉主任說道。

這是目前嗜鉻細胞瘤手術麻醉中最常用的靜脈鎮靜藥物了，不會有錯。

然而他剛這麼想，就看到許秋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