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可能憑空消失。
“要不要做個管吲哚青綠造影？”湯姆森表情凝重地問道。
既然找不到路，那開導航就是了。
“讓我來試試。”
許秋來到台前。
造影會加重淋巴管炎症狀和阻塞程度。
許秋的病人，恢複效果遠勝湯姆森、沈瑤等人，原因就在於他能在脫離造影的情況下、利用純粹的解剖知識進行精準定位。
如無必要，許秋還是會儘量避免造影。
當然，如果真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該上造影還是不能含糊的。
不過至少現在，許秋還能再次嘗試。
哢哢——許秋挪動著雙人雙目顯微鏡。
調整倍數，顯微器械在許秋操縱下宛若矯健的遊龍一般絲滑而流暢。
逐一分開淡黃色的脂肪組織。
湯姆森等人望著術區，心裡暗暗吃驚。
僅僅是這一步，其實就能看出來術者的差距了。
一般的醫生，做完一整套的超顯微縫合術後，術區早就跟雜亂的戰場差不多，脂肪組織上麵可能沾染了大量的血液，還有被額外切除掉的、已經壞死的組織。
但，許秋處理過的術區，出血極少。
就像是設定了一個程序。
精準鎖定了每一根淋巴管。
卻不切除一塊多餘的組織與結構。
而且創口也極小。
幾乎是剛剛剝離出淋巴管和靜脈而已，連一點多餘的血供都沒有破壞。
這也讓鏡下的術野極為清晰與乾淨。
除開脂肪中本就夾雜的細微血管網絡和結締組織，幾乎就沒有雜碎的血肉碎片乾擾視野。
許秋的動作很快。
他沿著淋巴結、靜脈的走形，逆向溯源查找。
最後，在與原淋巴管長軸垂直的方向，找到了淋巴液瘀滯的區域。
湯姆森也是一陣驚歎。
竟然藏得如此隱秘？
隻是……為什麼會在這裡發生瘀滯？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眸子猛地顫抖了一下，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許多。
而許秋在檢查過後，給出了和湯姆森猜測一致的答案：“此處淋巴係統受損。”
話音落下，手術室的氣氛瞬間就沉重了很多。
淋巴係統受損……難怪沒法形成回流！
就像是接水管。
兩端都沒問題，結合處也很牢固，結果水泵的壓力不夠，水源根本運不過來！
許秋的手術再精妙，也隻能解決淋巴管堵塞的問題，算是一個管道疏通工。
但現在管道修複好了，結果淋巴係統壞了，沒法提供動力，這就無計可施了。
“這麼說來，病因倒是找到了。”
相比於其他人的萬念俱灰，許秋的心態倒是要稍微好一些。
這個病人，看上去並沒有額外的疾病。
但淋巴水腫卻頗為嚴重。
這也是為何他會被送到臨醫。
不隻是省錢。
還因為，在其他醫院都沒能查出原因，各種保守治療的手段都無效，隻能來臨醫開刀搏一把。
而現在就很明朗了——淋巴係統受損！
淋巴液源源不斷地產生。
正常人在淋巴係統的動力運輸之下，液體會形成回流。
而病人失去了這一“水泵”的功能，所以隻有等淋巴液積聚到一定的程度，“溢出”後才能被動開始回流。
這種情況下，保守治療自然無用。
甚至因為刺激了淋巴液的生成，反而可能加重水腫！
“就這麼算了？”
湯姆森問道。
超顯微縫合也就能解決管道本身的堵塞。
現在是淋巴係統受損，就沒有辦法了。
這話一出，戴楠等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
現在就結束的話，那這台手術其實和“開關手術”沒什麼區彆了。
之前所有努力都隻是徒徒增加了病人的損傷。
平白讓病人挨了一刀，結果病情沒有任何好轉。
甚至，因為沒能解除病因，患者的情況可能因為手術損傷變得更加糟糕！
瘀滯區域本身就容易引起炎性反應。
而這裡現在開了刀，做過縫合。
真要是就這麼收尾了，術後淤積的淋巴液很可能導致局部腫脹，引起炎症，很有可能發生蜂窩織炎並且伴有劇烈疼痛！
到時候，術區被侵染。
炎性反應再順著淋巴係統感染血管……到時候就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淋巴水腫問題了，甚至可能危及到性命！
“幸虧是許醫生開的刀。”
胡主任感慨了一句：“算是發揮出超顯微縫合的所有優勢，術區很小，損傷也微弱。要是讓鐘主任來的話，病人的脖子已經要變成豆腐渣了。”
“？”
旁邊伸著脖子觀摩的鐘經山嘴角一抽，道：“說得好像你做得比我好似的……”
湯姆森沒有理會兩個主任的互啄。
他思索著：“炎性反應也不是不能解決。做引流，用上抗生素什麼的，先等術區愈合了，再恢複原狀即可。
“隻是這樣，病人就要多遭罪了。”
說完，他看向了許秋，等待著對方的決斷。
結果卻吃驚地發現，許秋此時正在對著術區比劃，而且竟然已經在測量直徑了。
“……許秋，你還有辦法？！”
湯姆森瞪大眼睛。
許秋這架勢，明顯是要繼續手術的意思。
但……淋巴係統都受損了，你還有什麼辦法？
超顯微縫合雖然變態，但也做不到憑空生成一個“淋巴動力泵”啊！
此時，戴楠也意識到了許秋要做什麼。
有些難以置信的同時，更多的卻是疑惑。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
胡主任、鐘主任也停下了爭論，紛紛眼睛瞪大，望著許秋。
他們對超級顯微縫合術的想象基本上來源於文獻。
這門技術，起源於穿支皮瓣。
隨後擴展到再植再造、淋巴回流障礙、血管性疾病譬如再通糖尿病足的血管狹窄或堵塞。
但現在……許秋麵對失去動力的淋巴係統，似乎還有辦法？
是要用超級顯微縫合？
抑或是其他手段？
而這時，許秋終於開口了。
他開口道：“準備新術區，給腹股溝區消毒。”
腹股溝？
頸深部的淋巴係統出了問題，從這裡開刀有什麼用？
不少人心裡都有疑惑。
而這一刻，湯姆森腦海中卻仿佛劈過一道雷霆。
他隱隱約約猜到了許秋想要乾什麼，但這個大膽的想法一出，他看向許秋的目光就更是不可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