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的聲音十分尖銳,此刻又刻意放低了音調,放緩了語速,就仿佛像是一隻女鬼趴在你耳邊低低囈語似的。
當然,此時此刻吳秋秋能切實的感覺到人心比鬼更可怕這句話。
世上最不能直視的兩樣東西,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這姑娘分明長得唇紅齒白的,可是臉上的表情卻讓她顯得比惡鬼恐怖。
吳秋秋看著那把泛著寒光的剪刀,喉嚨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她太清楚這把剪刀是乾什麼的了。
之前看到河伯新娘的時候,她就明白河伯新娘身上遭遇了什麼。
河伯新娘的兩邊嘴角都被剪爛了,直接剪到了耳朵旁邊,就連牙齦都漏出來了。
這樣可以將那些寫滿心願的紙條直接塞進新娘肚子。
此時,吳秋秋就必須得經曆這些東西。
所以紅衣女屍曾說,她們遭受的一切,吳秋秋必須也經曆一次。
就當是還債。
吳秋秋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但是此刻她再一次被鉗製住,沒有辦法再掙脫。
隻能眼睜睜看著小桃舉著剪刀,目露凶光。
先前吳秋秋三番五次的抗拒已經徹底激怒了小桃。
很難說此時小桃的眼神和動作到底是不是夾雜著個人私怨。
反正吳秋秋很清楚,此刻的自己是待宰的羔羊。
小桃拿著剪刀,已經放在了吳秋秋的唇邊。
她像是在滿足自己的惡趣味似的,故意用剪刀的尖尖,在吳秋秋的嘴唇上刮過。
刀鋒戳破了吳秋秋的唇,冒出了小血珠。
“河伯夫人不要緊張,很快的,隻需要一剪刀,你的嘴巴就會被徹底打開。”
小桃粗魯的把剪刀的一方刀片伸進了吳秋秋的腮幫子,尖銳的刀尖刮破了口腔壁,鐵鏽味頓時在口腔內部蔓延。
吳秋秋表情爬上了幾分痛苦。
接著小桃慢慢收緊剪刀。
“哢嚓,哢嚓。”
就像是剪斷布匹時發出的那種聲音。
她清晰的感覺到,嘴角被剪破了一個大口子,並且這個口子還在繼續往臉頰擴張。
臉上是已經麻木的神經。
“住手!”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氣喘籲籲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吳秋秋眼珠艱難轉動
是換了一副打扮,和駱雪然九分相似的女孩。
或者說,此刻她就是駱雪然。
對方也看向吳秋秋,瞳孔裡閃過幾抹驚駭。
“大小姐?”
小桃愣了一下,然後趕緊道:“小姐放心,我馬上就完成了,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駱雪然喘了兩口氣,幾步走過來。
“您要做什麼?”小桃連忙行禮:“這種事情,奴婢代勞就行了,怎麼能臟了您的手呢?”
“滾開。”
駱雪然推開兩個粗使婆子,見小桃還不走,抬手甩了一巴掌。
“啪!”
小桃被扇懵了:“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
駱雪然目光掠過吳秋秋此刻的臉,反手又給了小桃一巴掌:“跪在那彆動,今天你來做河伯新娘。”
說完,就想去把吳秋秋身上的紅繩解開。
“吳秋秋,是你吧?我現在解開你的紅繩,救了你,從源頭上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你說一切會不會能改變?”
駱雪然湊到吳秋秋耳邊,語氣帶著激動。
在她從水中窒息的感覺中醒過來時,她正伏在書桌上。
手中拿著毛筆,桌上是駱家族譜和族規。
上麵的用簪花小楷寫著河伯新娘的命運。
寫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扭曲的紅字,象征著不詳與詛咒。
駱雪然嚇得一把丟了筆。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卻見四周張燈結彩,貼滿了鮮豔的囍字。
抓了個婆子一問,才知道並不是什麼家有喜事,而是今日河伯迎親,迎的就是那駱純然。
這一代的駱純然是側室所生,自幼被嫡女忌恨。
這兩年山洪頻發。
有遊方道士進言,此乃河伯有怒,得娶親衝喜。
嫡女略施一計,河伯選妻儀式上,玉牌落到了駱純然手中。
於是她成了被河伯選中的妻。
河伯夫人的名諱,便被記載在族譜上。
此乃利好駱家,了卻災殃的好事。
隻需要供奉一個河伯新娘即可。
於是,哪怕是此前疼愛駱純然的生父,也不能站出來說些什麼,隻能支持。
而她必須帶著鄉親們的心願和美好祝詞,嫁給河伯。
就能解決水患。
犧牲一個人,換來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何況,河伯夫人是多麼響亮的一個名頭
多麼尊貴的身份?
能被河伯選中,才是一種福氣呢。
她不能因此哭哭啼啼,相反,應該為自己成為被河伯選中的新娘而感到榮幸!
駱雪然懷疑此刻的河伯新娘,恐怕已經變成了吳秋秋。
她顧不得族譜上扭曲滲血的字,聽聞新娘在祠堂梳妝,便馬不停蹄地趕過去。
正好遇到小桃在用剪刀剪新娘的嘴,甚至嘴角都已經被剪開了,再晚來一步,嘴就真的被剪到了耳根。
駱雪然大驚失色連忙阻止。
不光是因為她覺得新娘是吳秋秋才阻止,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認為既然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那麼隻要她阻止一切的發生,不讓駱純然成為河伯新娘,是不是一切就會改變?
所以對於小桃的舉動,駱雪然恨得牙癢。
這不分明是在和她做對嗎?
她是為了改變一切才來到這裡,小桃卻拚了命要一切如常發生。
想法背道而馳了哈。
咋可能不氣?
那就讓小桃去做這個河伯新娘。
小桃聽到這話人都嚇傻了。
什麼叫她去做河伯新娘?
“小姐你是在說笑嗎?”小桃抬起眼睛驚恐地看著駱雪然。
“沒說笑,就你,今天代替她去當這河伯新娘。”
駱雪然叉腰看著小桃。
然後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小桃,去給吳秋秋解繩子。
眼底都是激動。
她真的能改變這一切!
這就是上天給的一個機會。
吳秋秋嘴巴痛得說不出話。
但是看到駱雪然興奮的神色,眼底隱約有幾分疑惑。
事情真的有這麼簡單嗎?
若是這麼簡單就能改變一切,紅衣女屍她們那副仇恨的樣子,何至於此?
總覺得怪怪的。
在吳秋秋沉思的時候,無意間她瞥到了銅鏡。
驚駭地發現銅鏡中並沒有照射出駱雪然的影子。
隻有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正端莊的笑。
那瞬間吳秋秋便覺得毛骨悚然。
“啊!!”
突然,正在解繩子的駱雪然尖叫了一聲。
她的手掌上,正在從裡麵往外長出繡花針。
隻是片刻的時間,駱雪然的雙手就被長出的繡花針刺得鮮血淋漓。
與此同時她的腳掌上也在長出刀片,一聲聲嘶啞的咆哮在耳邊響起。
“走開,走開。”
駱雪然放聲尖叫著,忽然發現,沾滿了紅墨的筆,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手中。
而另一隻手,拿著駱氏族譜。
雙手不受控製一般,握著筆,繼續在紙上書寫。
“河伯新娘,河伯新娘,河伯新娘......”
滿篇都是這四個大字。
緊接著,駱雪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推出了祠堂大門,重重摔在地上。
同時吳秋秋身上的紅繩再一次被纏緊。
駱雪然的拯救計劃,失敗。
吳秋秋親眼看著事情發生,但卻想不明白,其實駱雪然說的也沒有錯,隻要從源頭阻止這一切發生,不就......沒有之後的事情了麼?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吳秋秋盯著銅鏡中微笑的自己。
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若是今天解決了這件事,就沒有往後的陰娘娘,也就沒有她自己了。
這段恩怨滋生了一個恐怖的詛咒。
同時也有了往後數代的陰娘娘,以及第十代吳秋秋。
都說陰娘娘十世孤苦,也就是說,這原本就是陰娘娘命格中的劫。
嫡女讓這個劫難具象化了而已。
既然是劫,就避不開。
那,她該怎麼改變這個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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