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吳秋秋現在要找到更多的因。
嫡女固然使計謀讓駱純然成為所謂的被河伯親自挑中的新娘。
這是直接原因。
但還有很多其他原因,造成了她的悲慘命運。
吳秋秋正想著呢,跪在地上的小桃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此時的小桃兩眼無神,仿佛是被操控了。
她抄起剪刀,蠻橫地剪開了吳秋秋的嘴巴。
縱使知道自己隻是一道意識,附身在駱純然身上,而這是駱純然當初切切實實的遭遇。
然而那種痛覺,確是實實在在讓吳秋秋感受到了。
那種痛幾欲讓人抓狂。
偏偏吳秋秋除了激烈的喘著氣,什麼也做不了,自身像是一個玩偶一樣,被擺弄著。
兩邊嘴角被剪到了耳根,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齦。
“新娘口已開,大家有什麼祝願都可送上。”
小桃走到門邊高聲說道。
所有人都無視了躺在一邊的駱雪然。
任憑駱雪然如何嘶吼,如何爬過去阻止,都無濟於事。
駱雪然眼睜睜看著,鄉親們把紙條塞進了吳秋秋的嘴巴裡。
白色的紙條染成了紅色。
塞滿了吳秋秋的嘴巴。
駱雪然滿身是灰,朝著祠堂爬過去。
每挪動一步,手掌就長出更多的繡花針。
地上忽然有了一貪黑水。
詭異的是那黑水居然能倒映出人影。
駱雪然無意中瞟了一眼,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倒影中,她的身上騎滿了人。
這些人不是彆人。
是其他陰娘娘的怨念。
紅衣女屍,橋樁少女,紙嫁衣新娘,人燭少女,螺女
她們麵目全非的臉上,露出極度恐怖的詭笑,壓在駱雪然的身上。
拿著針一根一根戳穿了駱雪然的手掌,拿著刀片一點點紮進駱雪然的腳背。
是她們,在阻止駱雪然救吳秋秋。
是了,所有陰娘娘的怨念又不是一條心,她們各自心懷鬼胎。
而所謂的赴約,赴的是她們每個人的約。
若是其中一個得償所願,剩下的又如何能平衡?
她們不光是苦難滋生出來的怨念,更是嫉恨,不甘......一係列負能量養出來的,本就是盤根錯節糾纏不清。
就仿佛是一團被揉亂的線團,縱使找到了線頭又如何?那些糾纏的,打著死結的地方,依然在。
所以,解不開,根本解不開。
她們要吳秋秋來赴約,卻又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得償所願,在這樣的情況下,吳秋秋的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駱雪然直到此刻才明白,可已經晚了。
她想提醒吳秋秋,然而一隻慘白的鬼手捂住了駱雪然的嘴巴。
駱雪然眼角流下淚水。
這就是詛咒,駱家女世世代代都要作繭自縛,都要自相殘殺,哪怕此刻集體成為怨念,也要如此。
正如此時她們一個個壓在駱雪然的身上,欣賞吳秋秋和駱純然的痛苦一樣。
她們從來都相互仇視。
“嗚嗚嗚。”
駱雪然絕望的閉上眼晴。
她想告訴吳秋秋,改變不了的,這一切根本不可能有轉機。
那群家夥,就是把她們騙進來殺。
她們改變不了任何。
而吳秋秋,像被控製的精致瓷娃娃一般,嘴裡被蜂擁而至的村民們,塞滿了染血的紙條。
百姓的夙願,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吳秋秋記住這一張張扭曲的臉。
不對,應該是駱純然的記憶裡,深刻地把這一張張臉鐫刻在腦海中。
但凡有機會,便一定要這些人付出代價。
吳秋秋記不得到底被塞了多少紙條,隻感覺無邊無儘的痛苦在蔓延。
她就像要死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日頭正曬,小桃把人趕走了。
又把兩枚銅錢縫在了吳秋秋的眼皮上。
這次,吳秋秋再無力反抗。
縫眼皮,是要眼睛圓鼓鼓地睜著,眼球幾乎貼在銅板上。
而銅板是從中間那個孔裡穿過來,四四方方地綁成一個‘十’字。
吳秋秋的瞳孔可以透過那個銅板孔眼,看到外麵。
但是視野早就被血給糊住,什麼都看不到。
“吉時到了,送河伯新娘進囍棺。”
她聽到小桃高聲喊道。
沉重的鳳冠壓在了她的頭上。
吳秋秋被一左一右扶起來,走向祠堂外。
外麵早早地停放好了一口裝飾得十分喜慶的柏木棺材。
上麵掛著紅花。
正麵貼著大紅色的‘囍’。
她被七手八腳地抬進去。
又用釘子釘進四肢裡。
棺材地內部貼滿了黃色的符咒。
像是鎮住她,不讓她有機會成為厲鬼回來報仇。
躺在裡麵,四周都是漆黑的,空氣中是血腥味混合著符紙的味道,空間狹小逼仄,嘴裡的紙條讓她越發喘不過氣。
發縫癢癢的。
是眼睛的血和淚混合著流進了耳朵和發縫。
很奇怪,此刻身上一陣一陣的劇痛襲來,她卻沒有被痛得意識模糊。
感官異常敏銳,身體上的每一道感覺,都被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大腦裡。
正因為這樣,她才要清醒得承受著這一切。
連昏睡過去都是一種奢望。
“嘩。”
棺材蓋在她的上空被關上。
幾顆人頭探過來看了一眼,帶著好奇,隨後又縮回去。
光被黑暗一點點吞噬,從下身開始,一點點向上侵襲,陰暗慢慢覆蓋在身上。
胸部,脖子,下巴,鼻子
她透過銅錢孔,看到外麵的最後一點光芒,也被吞噬了。
眼中隻剩下無儘的黑,狹小的空間,空氣並不流通。
她的呼吸聲很重,每一下都夾雜著濃鬱的血腥和符紙味兒。
棺材開始搖搖晃晃了起來。
她知道,是他們把她抬起來了。
“諸位鄉親,今日河伯娶親,是十裡八鄉的喜事一樁,請大家移步送彆,待新娘送走後,駱家將在祠堂大擺三天流水席,以敬河伯護佑。”
一道有些威嚴的聲音在棺材外響起。
像是駱家什麼德高望重的人物。
“謝謝駱家主。”
“大善人哪。”
“鄉親們有駱大善人掛心,是我們的幸事啊。”
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人人都在誇讚那位駱家家主菩薩心腸。
無人在意棺中少女魂斷九幽。
駱雪然被人扶起,大家擔憂地問她為何在哭?
那不是河伯所親自挑選的新娘麼?
河伯娶親,意味著來年必將風調雨順。
小姐在哭什麼呢?
駱雪然露出譏諷地哭笑,眼睜睜看著柏木棺材被抬著走,鄉親們簇擁在後麵,口中誇讚著駱家家主。
有人唱起了送河伯新娘的歌。
“風瑟瑟兮水湯湯,洛河之畔起悲章。”
“二八嬌女著紅妝,今日將為河伯娘。”
“此後年年水茫茫,但求河伯有慈光。”
“還我百姓安寧鄉,人間處處是安康。”
吳秋秋在裡麵每一字每一句都聽得清楚。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了聲音,可明明她嘴裡都塞滿了紙條啊。
“滔滔河水,無儘流淌。”
“......”
“河伯在上,降下災殃。”
“降下災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淒厲而恐怖。
吳秋秋開始窒息,想把嘴巴裡那些異物通通吐出來。
可它們就像是黏在了喉嚨裡一樣。
吐不出來。
在兩道歌聲的交織中,棺材停下了。
“綁石頭。”
她聽到有壯漢在高聲呼喊。
然後外麵是一群人‘嘿喲,嘿喲’的那種聲音。
棺材上被綁上了巨大的石頭。
隻聽到一聲:“送新娘。”
“轟隆隆。”
柏木棺材被推進了湍急的河水中。
由於棺材上被綁上了巨大的石頭,棺材便一直在往下沉。
一直沉啊沉。
岸上傳來的聲音也越發的小了,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響起。
“送新娘。”
“送新娘。”
“求河伯保佑我們啊,來年一定不要再起水患,一定要風調雨順啊。”
“求河伯保佑啊。”
聲音越來越聽不清了
像是被時間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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