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屍體的艦船飛過了戰場的邊緣。
黑暗中,一隊潛藏著的機娘比了幾個手勢,為首的一個在角落中完成了展開,一把將自己的一個的隊友輕輕抓握在手中,朝著半空中駛過的艦船就扔了過去。
後者在空中調整了自己身體的方向,筆直向著艦船飛去,伸出雙手,死死摳在了艦船上。
它甚至沒有合攏後艙蓋子,任由大量的屍體裸露在外。
機娘掩了掩自己的口鼻,一個翻身進入了回收艙,在堆疊在一起的屍體中翻找了兩具較為完整的,從艙門處丟了出去。
她們沒有選擇在危險的戰場上進行解剖,反而是選擇了在防線的後麵動手。
機娘翻身跳下了回收船,會合了自己的隊友,拖曳著兩具金屬殼子進入了建築之中。
裡麵早已經有人等候多時。
照明設備全開,各種各樣的設備放置整齊。機娘們抬著厚重的裝甲殼子,將他們放置在了一張張鋼製的硬床上。剛剛放置上去,床體就發出了一陣咯吱的聲響。可見他們的分量之重。
研究人員沒有多說廢話,第一時間開始對不死軍團的士兵開始了拆解。
七八個人同時動手,有針對的肢體的,有針對機械結構的。
還有兩人,小心翼翼掃描了他們的頭顱之後,摘去了他們厚重的頭盔。
借著燈光,能夠看到頭盔的內部,是一係列的神經傳感元件。
整具裝甲的做工極為粗糙,甚至可以說基本上是用合金的廢料來打造的。看起來威武異常,可實際上卻很難形成極為有效的防護。蟲族引以為傲的口器,可以將之輕易洞穿。
而他們用以啟動機械武器的機械臂,反倒是難得用上了一些算是正常的金屬。
整個機械臂,同樣密密麻麻布滿了神經傳感的元件。
鮮血淌滿了手術台,可是一眾研究員隻是皺著眉頭,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他們的體內擁有超標的興奮劑,還有促進肌肉進一步發育的激素酶。他們的內臟不堪重負,可以說,即便是沒有死在戰場上,他們的生命也僅有數年左右。”
“身體是催熟的身體,整具身體的實際年齡,可能還不到三個月。”
“克隆重造技術,一般隻用於傷兵的身體恢複。可企業聯合會,竟然將之用於人體的完全再生。這已經徹底背棄了人倫了。”
“我想你們在探討之前,應該先過來看看這個!它不止是簡單的腦部植入芯片。”
隨著一個研究員話語出口,所有人都湊了上來。
明顯發育不良的大腦上,一枚大概拇指蓋大小的芯片植入其中,研究員用鑷子夾住芯片,將它從腦子中暴力扯出,帶出了大量不可名狀的糊狀物。
“它的作用,可能不僅僅是用來協調各部機械元件的。”
“你是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很明顯不是嗎?這樣發育不良的大腦,根本不可能用以戰鬥,如果憑靠著它們,他們這些士兵連站起來的能力都不會擁有!”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一定要用人類?用克隆人類?他們直接使用機械軍團,搭載固定的AI,豈不是更能夠形成極強的戰力?”
“機械軍團模擬不了人類的神經單元。你們不要忘了,現有的技術下,機械僅用人工智能,依舊難以完成複雜路況下,戰鬥動作的轉變。而且有些話不用說,大家也都明白。純機械軍團的成本,以及養護費用,太高了!”
“那這些頭腦發育不良的怪胎,就可以應對戰場上一切突發情況?我甚至都懷疑,他們有沒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在室內響起,惹得外圍負責警戒的機娘們頻頻回首。
“停下!”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爭論,他看向了一側的一名研究員,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你,剛剛說了什麼?”
那名研究員愣了愣:“我說,那些頭腦發育不良的......”
“下一句!”
老人揮了揮手,總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麼一樣。
“我說他們不具備自主思考的能力。”
一句話出口,他的喉嚨間像是堵上了一口粘痰。
不具備思考的能力,所以悍不畏死,不知疼痛。不具備思考的能力,所以可以穿插在戰場的各個角落,任由彆人調配。即便是缺胳膊少腿,他們也能出色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麼,誰在主導他們的思維。
或者說,誰給他們植入了思維。
為什麼一定要使用克隆人,因為他們很廉價。在基因技術得以突破的今天,他們廉價到難以想象。
搭配上廢料做成的甲胄,還有一點點正常的金屬和武器,他們就能像正常的軍隊一樣,在戰場上進行廝殺。他們甚至不用吃上一頓飽飯。在腦中芯片的控製下,他們連所謂的饑餓感,都不會擁有。
他們的胃袋是乾癟的,腸道是萎縮的。他們龐大的體型行動間所需的所有能量供給,都源自於藏在甲胄之間的高濃縮糖漿。
那種甜到極致,已經開始發苦味道,是每一個科研人員的噩夢。他們時常會舔上一兩下這種東西,來維持自己大腦的運轉。這種由軍隊配發的,連軍糧都算不上的精神撫慰劑,便宜到一塊錢就能買上拳頭大小的一塊兒。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床上躺著的屍體。
他們活著的時候,無關緊要,因為既廉價,又不具備自己的思維。當他們死了,他們同樣無關緊要。因為收攏屍體的艦船,下一個目標地,便是企業聯合會下轄的工廠。
全智能化的流水線,會將他們的武器和金屬手臂拆卸分割,將剩餘的一切,都投入熔爐之中,把廢料提煉,再一次鑄成新的甲胄。
眾人麵麵相覷,都想到了一個極端可怕的可能。
一名機娘拉開房門走了進來,朝著室內的眾人,敬了一個軍禮:“各位,時間到了,我們該進行轉移了。”
她的身後幾名機娘扛著的不鏽鋼桶,讓一眾研究員皺了皺眉頭。
“你們不能更換一下虛空傳送的方式嗎?我們年紀大了,每一次坐鋼桶,都恨不能把自己的胃都給吐出來。”
“抱歉各位,虛空傳送的技術,目前仍舊沒有完成像樣兒的突破。這唯一的方法,還是議會議員們,用自己的生命實踐出來的。所以,不好意思!”
研究員們顯然也知道抱怨沒用,一個個被機娘托著送進了鋼桶裡,扯著上麵固定身體的束縛帶,就將自己捆了個結實。
機娘們蓋好了蓋子,對視了一眼背起鋼桶,借著夜色的掩護出了房門,向著間隔兩個街區的位置跑去。
剩下的機娘將設備全部轉移,一把火燒毀了這棟閒置的民房。
在她們撤離之後不久,一隊由人類士兵組成的小隊,駕駛著車輛急速駛來。
為首的人看著麵前的熊熊大火,重重捶打了一下車門,對著麵前廢棄的房屋,就歇斯底裡的咒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