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爺爺對她講過。
身在江家,是榮耀,是富貴,卻也是責任,世人言北境是江家的北境。
卻不知道。
江家一生捍衛北境,江家兒郎十有九者戰死沙場。
身為江家的人,肩頭的擔子很重。
她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
她的每一個決策都需要深思熟慮,而非頭腦一熱。
她必須要保持清醒,要讓自己站的很高,看的更遠。
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江渡很清楚。
自己的一個決定,承載著的都是萬萬人的宿命。
江家守了北境快兩百年了。
不能在她的手裡丟了。
那個提議是很好,可後果卻充滿了未知。
她不知道北境承受不承受得起。
可是。
若不那麼做,腳下這座城,要如何守,能否守得住。
她從不缺少勇氣。
可她也時常患得患失。
歸根結底。
她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罷了。
她勇敢。
可她也懼怕失敗。
她不怕死,和這城中的每一個軍卒一樣,她從不介意,將自己的屍骨留在那城外。
可她也怕死。
爺爺老了,父親病了,江家這一代,隻剩她了,她若是死了,這座城由誰來守,這天下該如何?
想著想著。
姑娘的臉上布滿了愁,大大的眼裡裝滿了憂。
她叫江渡。
因為她叫江渡,所以她沒有自由,更不能隨心所欲。
穿堂風來,燭火受了驚,晃晃悠悠,就如江渡此刻的思緒,恍恍惚惚。
初春。
山裡的晚風依舊很冷,江渡的新衣薄,鐵甲寒。
所以。
她也很冷。
不過冷的卻不是這具身子。
思緒被凍結,她被驚醒回神,將那雪白的手放在唇前,輕輕哈了一口氣。
姑娘眉梢舒展。
隨後走出了大帳,朝著軍營走去。
貼身的兵士問。
小主去哪裡。
江渡說要去看看,看看自己的兵。
時子夜。
雲川山脈寂靜無聲,可是漫天繁星下的軍營裡,卻滿是哀嚎回響。
許輕舟自城頭收拾戰場,與一人將一個斷了胳膊的傷兵送回營房後。
他便就留了下來。
為這些受傷的士兵,止血,包紮,療傷。
很忙。
也很吵。
地上,臥榻上,桌案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
許輕舟的臉龐,也被一些士兵傷口濺起的血也弄花了。
不過看著。
反倒是少了幾分病態。
營房裡。
篝火明亮。
傷員堆積如山,且還持續有傷兵送來,軍醫們穿梭其中,跑的跌跌撞撞,喊的聲嘶力竭。
天雖寒,卻仍然滿頭大汗。
即將力竭。
也不敢耽擱。
屬於他們的戰鬥,正式打響,不過他們的敵人卻不是妖獸,而是死神。
他們正在和閻王爺搶人。
許輕舟正是其中一員。
不過。
是臨時加入的。
一直以來,書生行走人間,本就是濟世渡人,如今治病救人,並無兩樣。
而且。
書生的醫術雖是自學成才,隻是略懂。
可是。
就是那浩然略懂的水平,用在罪州凡人的身上,便是最高的水準。
他將一個一個的戰士,從鬼門裡硬生生的拉了回來。
與彆人的忙忙碌碌,慌慌張張不同。
許輕舟閒庭信步,始終遊刃有餘,治起傷來更是行雲流水,快而不亂。
又穩又準。
即便在此番雜亂中,他依舊如立在雞群裡的鶴,分外顯眼。
就連軍醫的頭頭,都對其另眼相看。
雖是新兵來的。
看著病懨懨的。
可。
這醫術沒得說,就是自己,也自歎不如,所以還特意給他配了兩個助手。
將所有的重傷員一股腦的全塞給了許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