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許輕舟自也是來者不拒,沉溺其中。
他逍遙天下,灑脫隨意,寄興山水,人間快活。
隨意了千年,可唯獨對於救人這件事,他始終甘之如飴,全力以赴,不留餘力。
救人。
渡人。
似乎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他雖然不是醫者。
卻依舊有一顆醫者仁心。
“沒事,放鬆,有我在,死不了的——”
不知不覺,許輕舟入了忘我之境,就連那姑娘來時,他都不曾察覺分毫。
依舊在救著眼前的人。
從未有一刻,書生如此桀驁,將死神藐視,踩在腳下。
江渡來時。
夜已深,可聲不靜,看著眼前的一幕,她眼底閃過的是心痛。
即便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即便這也不是她見過最慘的一次。
可看著這些傷兵,聽著他們的哀嚎,她還是會心疼,然後眼眶也會微紅。
甚至在無人的角落,她還會潸然淚下。
她本是不喜歡哭的。
她也從來不怕疼。
刀穿腹而過,她曾經也不曾哼一聲。
可能。
在江家的血統裡,都是愛兵如子的吧。
看著她們痛苦。
她比他們還要痛苦。
這些。
可都是她的兵啊。
所以,她厭倦戰爭。
“將軍——”
“將軍!”
“彆動,躺好。”
“疼嗎?”
“忍一忍--”
她穿梭在此間,柔聲詢問,往日的淩冽不在,今夜如那天上星河,她柔情似水。
傷春悲秋。
醫官匆忙而來,擦拭手中血漬,誠惶誠恐道:
“將軍,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江渡沒有客套,隻是柔聲詢問。
“李叔,藥材還夠嗎?”
“夠,夠,夠!”
江渡緩緩點頭,輕聲慰問。
“辛苦了。”
“將軍言過了,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江渡眼底有些黯淡,即便身側有許多火光,唇角微微下垂,世界於她此刻的眼中是低沉的灰色。
耳畔的哀嚎嘶吼,混亂不堪。
站在此間,她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拽住,然後整個世界都在上升,唯獨隻剩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一切離自己遠去。
恍惚間低頭。
又站在了高高的城頭,入目一片灰白,耳畔回蕩的是嗡嗡的耳鳴。
她自此間慢慢走過,眾人跟隨。
視線徐徐掃過四野,姑娘的眼眸也越來越沉。
突然。
江渡止步,視線遠遠凝視在一個背影上不再挪開,借著火光月色,看著那個背影。
眼中閃動波光。
有那麼一瞬間,世界是灰色的,可是不知道為何,這個尋常的背影卻是唯一的彩色。
特彆醒目。
雖然隻是一瞬間。
江渡的腦海裡,突然猛地刺痛,比入城之時還要強烈。
下意識的閉上了眼,伸手捂住了頭,咬緊牙關,喉嚨處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低喝。
“啊!”
識海裡,一個畫麵高速閃過,她又看到了那座山,那棵樹,還有那個白衣人。
隻是這一次不一樣的是。
她看到了那白衣人第一次轉過了身來。
雖然隻是一瞬間。
雖然她依舊沒有看清他的模樣。
可是,江渡能感覺到,那人在對自己笑,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那裡麵的光很溫柔。
讓人感覺很暖,且流連忘返。
可惜。
隻是一瞬間。
“將軍,你沒事吧?”耳畔響起急促的關切。
江渡回過身來,擺手示意。
“無妨。”
刺痛雖然消失,可是痛感依舊殘留,並且將江渡徹底的拉回了現實。
恍恍惚惚間。
眼前的世界恢複了本該有的模樣,她揚起了頭,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般,額角還掛著晶瑩的汗珠,折射著四周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