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嘉耐心解釋道：“咱們王爺為人謹慎，在西州時雖重用江昊，但對他這種歸降的叛軍頭目有所防備，江昊不傻，自然是能察覺到的。”
他跟玉珠說，其實在西州時，江昊剛剛殺了叛軍頭子曹敬歸順朝廷那會兒，眾人都勸長安王不可輕信賊子，顧元嘉也勸過。
隻是長安王比他們胸懷廣，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顧元嘉知道多說無用，便派人私下去查江昊的過往。
查出來的事跡還挺出人意料的。
江昊的確城府極深、心狠手辣，偏偏他說曹敬是他殺父仇人，他一開始潛伏到曹敬身邊，認賊作父那麼久，就是為了伺機斬殺曹敬報仇雪恨也是真的。
厲害是他非但報了仇，還憑此立下大功。
曹敬死後，那麼多叛軍瞬間成了一盤散沙，曹敬有十幾個義子，都是叛軍小頭目，但隻有江昊做到了收攏餘下叛軍，形成了一股讓人不可忽視的勢力。
要知道叛軍起初隻是一些山匪，為了能滿足私欲燒殺擄掠無所不為，但江昊卻能約束好手底下的人，規矩嚴明不傷老弱婦孺，其軍紀竟能跟墨羽騎不相上下。
江昊此人，稱得上當世梟雄。
他才二十一歲，前途不可限量。
邵飛揚和江昊都是極年輕就戰功斐然的將才，霍崢於公事上待他們並無二致，但平心而論，他肯定更喜歡出身將門，且帶著墨雲騎奔赴西州殺退西陵人的邵小將軍。
玉珠聽完這些，一時間沒說話。
顧元嘉繼續道：“江昊知道自己無法成為王爺的心腹，進京受封之後又被皇帝單獨召見，怕是皇帝有意將他收為己用，他借此平步青雲，又不想徹底和王爺劃清界限，所以才走了娶宋婉兒這一步妙棋。”
對江昊來說，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拒絕皇帝的恩寵，去站隊長安王，宋婉兒是長安王妃疼愛的妹妹，娶了她，不管時日形勢如何變化，長安王都不會動他這個妹婿。
到時候江昊隻需要見機行事即可。
至於他跟宋婉兒那點舊怨，在這場婚事裡到底占了幾分原因，那就隻有江昊自己才知道了。
“妙棋？”玉珠看了顧元嘉許久才開口道：“婉兒才剛剛及竿，她原本可以繼續無憂無慮地做宋家姑娘，嫁一個自己喜歡的少年英雄，就因為江昊一己之私就毀了她的將來！在你眼裡，江昊此舉是為妙棋？”
不等顧元嘉開口，玉珠又問了你一句，“顧公子重傷在身還諸般挑剔非要讓我來照顧你，莫不是也在走這樣一步妙棋？”
“玉珠……嘶……”
顧元嘉沒想到玉珠忽然惱了，當即要坐起來，剛一動就牽扯到了傷口，倒吸了一口氣涼氣。
玉珠見他俊臉發白，連忙伸手按住他，“太醫說了要你臥床靜養，亂動什麼？”
顧元嘉臉色蒼白地說：“我與江昊怎麼會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玉珠說：“顧公子比他更會權衡利弊，逐步算計不是嗎？”
“玉珠……”
顧元嘉頗有些無奈地喊了她一聲。
旁人眼中的名門公子，經世之才，早被玉珠看得真真切切。
說他慣會權衡利弊，滿心算計……也沒說錯。
顧元嘉一時間竟無從反駁。
他隻能同玉珠說：“你不必太過擔心宋婉兒，隻要長安王不倒，江昊就不會對宋婉兒怎麼樣。”
長安王不會倒，所以宋婉兒也不會有事。
玉珠隻是看著顧元嘉，不說話。
顧元嘉也不作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婢女送藥來了。
玉珠像先前一樣喂顧元嘉服下湯藥，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顧元嘉暗暗歎了一口氣。
玉珠這一氣，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理他了。
又是一夜難以成眠。
第二一早，春枝和霍崢一起帶著小星回去慕府。
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江河來報：“王爺，今日一早，皇上召見了西陵長公主。”
霍崢“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春枝聞言，輕聲道：“父皇這時候召見西陵長公主，肯定又要提起和親之事。”
“且讓四皇兄和九皇弟頭疼去吧，他們看熱鬨也看得夠久了。”
霍崢一手抱著小星回，一手牽著春枝走出王府，上了馬車。
春枝想了想，覺得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確實沒必要去想西陵長公主到底要嫁給誰，便將這事暫時拋到了腦後。
今日慕大人休沐，把沒處理公務帶回府裡，在書房忙碌著。
春枝昨日在宋宅的時候就跟娘親說了今日要回娘家來看她們，所以慕夫人早早就吩咐人準備起來了。
春枝和霍崢剛下了馬車，就看見慕夫人帶著一眾婢女仆從在門前等著。
兩廂見過禮。
慕夫人便笑著把小星回抱了過去，“這小子，又沉了。”
小星回見到外祖母很是高興，伸手撥動慕夫人鬢間的蝴蝶珠釵玩。
那蝴蝶釵做的惟妙惟肖，一撥弄，蝴蝶還會弄。
小星回很快就這個‘新玩具’吸引了。
春枝笑著說：“可不是，娘親抱一會兒就給王爺抱，彆累著了。”
“抱外孫子怎麼會累？”慕夫人笑著說：“彆在外麵站著了，快進去吧。”
“好。”春枝溫聲應了，同霍崢一道跟在娘親身後進門。
小星回一邊撥動慕夫人頭上的蝴蝶釵子玩，一邊喊“娘親”，說“好、好看，給……給娘親。”
說著就想拔下來給春枝。
春枝連忙上前按住小星回的手，“那是外祖母的，不可以拿。”
小星回不知道為什麼不可以拿，委委屈屈地看著娘親。
他隻想把好看的東西都送給娘親。
他有什麼錯？
“外祖母帶著好看，是不是？”春枝溫聲道：“好看的東西不一定要拿在手裡的。”
小星回還聽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不過娘親不喜歡他拔外祖母頭上的釵子，他就不拔了。
小蝴蝶，亮晶晶的，還會飛，真好玩。
霍崢走在一旁看春枝同小星回溫聲細語地說話，饒是今日天色不佳，烏雲壓頂，也驅不散他滿懷春風。
慕夫人抱著小星回同春枝說了一會兒話，才想起慕青山書房忙公務，她對霍崢說：“老爺忙於公務，不曾出迎，還請王爺見諒……”
話聲未落，前頭小廝快步而來，朝幾人行禮後，恭聲道：“老爺請王爺移步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