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抬頭去看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隻是今日烏雲滿天，看不到日頭。
慕青山跟長安王一向都很是避嫌，做同僚的散了朝會之後還會一起出宮聊上幾句，慕大人跟霍崢在外人麵前從來沒有走一起過。
昨日在宋宅打了個招呼之後也沒什麼說話。
今兒女兒帶著孩子和女婿回門，慕青山在書房沒出來，慕夫人都想好要跟女婿說什麼了，結果他又忽然派人來請霍崢去書房。
這是要說什麼？
霍崢神色如常道：“那我先失陪了。”
慕夫人道：“去吧。”
“爹爹……”小星回看爹爹走了也要跟著一道去，半個身子都傾斜出去了。
慕夫人連忙把小星回抱穩了，“我們去吃好吃的，吃香香軟軟的糕點……待會兒就能見到爹爹了。”
小星回看了看遠去的爹爹，又看了看娘親，被外祖母哄著過去了。
慕夫人也沒騙小家夥，她知道春枝今天要帶著小家夥回來，親自下廚做了好些糕點，擺了滿滿一桌。
小星回一看到這麼多好吃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慕夫人將小家夥放到椅子上，小星回半個身子都往桌子上爬，一手抓了一塊糕點，還嫌不夠。
簡直像是老鼠掉進了米缸裡。
春枝一邊攔著小家夥亂抓，一邊笑著說：“這兩樣糕點倒是新奇，我先前都沒怎麼看到過。”
一旁的婢女說：“這些糕點都是夫人親自下廚做的，王妃可要好好嘗嘗。”
春枝有些詫異，“都是娘親親手做的？”
現在還是上午，若這麼多糕點都是慕夫人做的，那她豈不是半夜就開始忙活了？
“閒來無事，就想看看以前的手藝還在不在。”慕夫人笑著說：“一做就做多了，我還派人送了一些去宋宅讓婉兒也嘗嘗，你彆光看，嘗嘗味道怎麼樣？”
春枝拿起一塊千層糕咬了一口，“紅棗味濃鬱，甜而不膩，好吃。”
慕夫人笑著說：“你小時候就喜歡娘親做的千層糕，現在長大了，口味也沒怎麼變。”
其實她還怕自己太久沒做糕點，做不出從前的味道來了。
北境苦寒，慕夫人跟著慕青山被流放的那些年過的實在太苦，彆說做糕點了，就是吃飽都難。
能活著從北境回來，重新做回官夫人已是此生大幸，可失去女兒的那些年卻怎麼也無從彌補。
慕夫人想著春枝剛從西州回來沒多久，她們母女都沒好好相處過幾日，她又要跟著長安王出京就藩，心裡總是免不了難過。
相聚這樣難，慕夫人嘴上不說分彆苦，隻一個勁兒地讓春枝多吃些，“每樣都嘗嘗，喜歡的我改日再做了給你送去。”
春枝“嗯”了一聲，鼻尖酸酸的，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獨自一人飄零久，如今她有疼愛她的爹爹娘親，還有兄長，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夫婿，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
世間事，不可求圓滿，小滿即可。
哪怕不久之後要分彆，終有再聚之時。
春枝嘗了三樣，柔聲說：“都很好吃，娘親的手藝不輸外頭的糕點鋪子。”
“你喜歡就好。”慕夫人說著話，把一旁伺候的幾個婢女都遣了出去。
母女倆單獨說了會兒話。
慕夫人跟春枝說：“我聽說王爺為了與你相守，寧願放棄太子之位……都說帝王天家無真情，可他這樣，足以說明凡事總有意外。你跟王爺去了西州之後，好好過日子，不用擔心爹娘，你爹那個直脾氣，成天地跟王爺避嫌，皇帝就是想找他的茬也不好找。”
春枝一開始還有些鼻酸，聽到最後的一句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慕夫人還記得春枝出嫁前，對霍崢並不抱什麼希望，還說要是他移情彆戀，她就會離開。
如今卻已經全然信任霍崢了。
做娘親的，看到女兒女婿真心相對，總是高興的。
隻是以後又要相隔千裡，長安王無召不得回京，她們母女想再見麵就難了。
慕夫人說：“好在你哥哥也在西州，有他照應著你，娘親也能放心一些。”
“娘親要保重身體，不必為我擔心。”春枝說：“西州其實也挺好的，民風淳樸，百廢待興，說起來比比京城有趣多了。”
慕夫人在北境吃過很多苦，聽說西州跟北境一樣都是貧苦之地，這會兒聽春枝說西州好，隻當她是在安慰自己。
兩人說話的時候，小星回一手抓著紅豆糕，一手抓著芙蓉酥，塞到外祖母和娘親手裡，不停地說：“吃、吃……”
春枝和慕夫人伸手接過來，都笑了。
家人安在，未來的日子總是值得期盼的。
慕夫人同春枝說了許多話，才再度提起霍崢，“也不知道你爹爹請王爺移步書房說了些什麼。”
春枝道：“大概跟西陵長公主有關。”
而另一邊，慕府書房。
霍崢入內同嶽父見了禮，看慕大人桌案上堆了許多公文，主動開口問他：“嶽父可要我代勞一二？”
“這些不必勞煩王爺，請坐。”
慕青山把擋在麵前的公文推開些許，又讓人沏了茶來。
說起來，這還是霍崢第一次跟嶽父大人單獨敘話。
聽到慕青山請他來書房，霍崢還挺詫異的。
慕青山是個直臣，太直了，連自個兒女婿都不能走的太近。
不好這樣也好，至少他出京就藩之後，不會牽扯慕家人太多。
慕青山說：“你不肯娶西陵長公主，我作為春枝的父親，應該感到欣慰。但作為朝臣，我又覺得你過於感情用事。”
霍崢沒有立刻反駁，隻是笑道：“人無完人，人都有私心，我也有。”
慕青山對上霍崢坦蕩的目光，一時間竟說不出他這樣有錯。
誰也不能說先滿足自己私心的人，就不能胸懷天下？
慕青山抬手摸了摸胡子，緩緩開口道：“王爺不肯娶西陵長公主，可兩國和談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這西陵長公主總要有人娶，王爺以為四皇子和九皇子，最後誰會娶西陵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