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宋公子不棄,春枝感激不儘。”
春枝在宋宅的大半年,每天都在羨慕宋婉兒有這樣好的一個兄長。
宋安瀾救她性命,待她極好,春枝答應跟他成婚,並不全是為了保住宋家財產和宋婉兒,還有一半是為了讓宋安瀾安心,報他的救命之恩。
春枝輕聲說:“其實我早就在心裡把宋公子當做自己的兄長了。”
宋安瀾溫聲道:“既然早就把我當做了兄長,為何還喊我宋公子?”
宋婉兒聞言,笑著說:“姐姐,你該改口了。”
春枝緩緩改口,喚了宋安瀾一聲:“兄長。”
宋安瀾溫聲回了一句,“春枝妹妹。”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裡都帶著笑。
宋婉兒原本還遺憾春枝沒能做成自己的嫂嫂,誰知道春枝眼下成了她姐姐,這樣也是極好的。
宋婉兒很高興,“我吩咐廚房多做些好吃的,晚上咱們一道用飯,此事值得慶賀。兄長可要早些回來。”
宋安瀾點頭道:“我辦完事就回來。”
春枝道:“外頭風大,兄長添件衣裳再出門。”
宋安瀾應了聲,轉身吩咐小廝去拿披風。
三人又說了些句,小廝很快取了披風回來給宋安瀾披上。
宋安瀾帶著小廝出門去了。
宋婉兒扶著春枝在園子裡慢慢逛了一圈,便送她回小院。
霍崢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正站在門前等著她。
春枝和宋婉兒看見這人,俱是一愣。
霍崢大步上前,伸手扶著春枝,宋婉兒便鬆了手。
宋婉兒同春枝說:“我去吩咐廚房備宴,姐姐先回屋歇會兒,彆忘了晚上一起用飯。”
春枝道:“不會忘的。”
宋婉兒轉身離去。
霍崢扶著春枝回屋,低聲問道:“你晚飯要同她一道吃?”
春枝道:“還有兄長。”
“兄長?”霍崢微微挑眉,“你什麼時候開始喊宋安瀾兄長了?”
春枝邁過門檻,“剛剛。”
霍崢心道喊兄長好啊。
宋安瀾做了春枝的兄長,便再也不能同他搶妻子了。
春枝眼角餘光瞥見霍崢嘴角微揚,不由得蹙眉道:“你笑什麼?”
霍崢壓了壓嘴角,“我笑了嗎?”
春枝道:“笑了。”
“我是為你高興。”霍崢道:“宋安瀾是個好兄長。”
若宋安瀾對春枝能對宋婉兒那般,那這個兄長,他認下了。
宋安瀾此人心有城府,寧用陽謀不用陰謀詭計,先前說的那些話,霍崢也印象深刻。
春枝看了霍崢一眼,走到窗邊坐下,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霍崢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外頭冷,你喝杯熱茶暖暖身。”
春枝接過茶盞,捧在手裡,忍不住問他:“你什麼時候走?堂堂長安王沒有正事要做嗎?”
霍崢凝眸看著她,“你就是我的正事。”
他的眼眸幽暗如深海,春枝每次跟他對視都有一種下一刻就會被吞噬的感覺。
春枝低眸,淺淺飲了一口茶,低聲道:“我不會跟你走的。”
都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霍崢這樣王府宮門。
即便霍崢現在會娶她,也不可能隻娶她一個。
那些後院伎倆、宮廷爭鬥春枝都不會,她去那樣的地方,連自己和孩子的孩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也不敢奢望霍崢對她的情意能始終如一。
喜歡這種東西就是因為轉瞬即逝才珍貴。
今日有,明日無的,她絕不能把後半生寄托在這種東西上麵。
“春枝。”霍崢低聲喊她,“我不想逼你,你也不要拒我於千裡,好不好?”
春枝沉默了片刻,放下茶盞,起身走到窗邊,“霧濃風大,又要下雪了。”
南州很少下雪,雨水倒是很多,她習慣了江南煙雨,來東州大半年,其實還沒有很適應這邊的氣候。
京城在北邊,跟南州的氣候截然不同。
王侯之家跟市井小民的生活也是天壤之彆。
霍崢始終不明白,春枝要的很簡單。
她隻想過簡簡單單的安穩日子。
而霍崢是出身皇室,生來就是要卷入爭鬥,在權力旋渦裡爭一條生路的人。
他早就習慣了要爭、要搶,要殺伐果斷、百般算計才能活下去的生活。
而春枝隻想偏安一隅,靠自己的雙手掙些吃喝,好好養大自己的孩子。
金殿草屋、陽關獨木,他們要走的從來不是同一條路。
若真遂了春枝的意,霍崢如今就應該好好待在京城做他的長安王。
而不是千裡迢迢跑來東州來,守著她這麼一個人。
外頭寒風乍起,春枝站在窗邊,衣帶被風吹得翩翩欲飛。
霍崢拿起狐裘披肩,給春枝披上。
果如她所言,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雪。
兩人一起站在窗邊看雪飄人間。
在桃花巷的時候,他們也這樣一起看雨。
霍崢和春枝在雨夜裡相擁而眠,吻過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
那時歡愉,如今卻再難重溫。
門外的雪越下越大,春枝擔心宋安瀾在外頭受了寒氣,會加重病情,立刻吩咐小廝架著生了暖爐的馬車去接他。
霍崢看她這樣牽掛著另外一個男人,心中泛起了酸意。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很快就到了晚上。
宋婉兒在花廳設宴,慶賀春枝和兄長做了兄妹。
席麵上大多都是她和春枝愛吃的菜,宋婉兒早早就遣了婢女來請春枝過去,生怕她摔著,還特意吩咐婢女要扶著春枝慢慢走。
宋婉兒自己則等在花廳門外,結果春枝過來的時候,霍崢也跟著一道來了。
宋婉兒睜大一雙杏目,心道這位長安王不僅不請自來住進了宋宅,還要同她們兄妹幾個一道用飯,這都什麼事啊?
宋家姑娘什麼都沒說出來,但霍崢已經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來了,他微微頷首道:“不請自來,叨擾了。”
宋婉兒張了張嘴,愣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人家長安王什麼都知道,但他就是要來。
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宋婉兒全然沒有辦法,隻能一邊扶著春枝往裡走,一邊暗暗盼著長安王趕緊走。
入了花廳春枝右邊坐著宋婉兒,左邊坐著霍崢。
不多時,宋安瀾回來了,坐在了春枝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