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巷中論局勢(1 / 1)

京城內,慕容將軍府,內宅之中。

那一間暗紅色,典雅祠堂門扉半掩,慕容邛跪在蒲團之上看著眾先輩之靈位香火,雙手合十,麵色不悲不喜。

身旁慕容老將軍仍如那天般癱坐搖椅,腿上蓋著一層白邊朱紅麵棉毯,老眼昏花,神色彌留,已是半截入土之人。

“慕容邛!我等奉聖上之命!出來受死!”

“老爺!”——

“老爺發生什麼了!”——

屋外外宅女眷尖叫聲,軍兵踏蹄怒吼之聲不絕於耳,震得屋外院落眾幾棵黃葉柳樹於冷空孤寂飄零。

慕容老將軍若有所思睜開眼,艱難轉動眼睛,目視前方那跪地魁梧親子,竭儘全力嘶聲喚道:“邛兒...”

“外麵發生什麼事了....”

慕容邛驀地攥緊拳頭猛砸石磚地麵。

“爹。”

慕容邛緩緩起身,從腰間抽出羽林監中郎將之黑金腰刀。

“孩兒不孝。”

撲哧——

慕容老將軍心口貫入一柄黑刀,黑血自那心口處汩汩冒出。

老將軍神色恍然,仍隻是柔和注視麵前那高大男子。

仿佛是本就將死,這才對死亡到來沒有任何感覺。

“邛兒,你想要的太多了,不好....”

老將軍緩緩闔目,頭一歪徹底死去。

慕容邛跪地倒在老人身前,嚎啕大哭起來。

最後一揮彎刀自刎倒在血泊之中。

嘭——

門扉被猛然踹開。

“慕容邛畏罪自殺,回去稟報!”

……

紫禁城,通向城門那條寬闊漢白玉大道之上,李卯澹台瓊,以及一旁太子正踱步邁步朝前趕去。

澹台瓊同李卯牽著手,哪怕一邊虎賁行軍都旁若無睹。

太子宋若眉頭緊鎖,身後跟著侍女太監。

“李卿,方才是?”宋若此等關頭還是選擇著眼大事,收回視線並排走於李卯左手,側目問道。

李卯有意放慢腳步,輕聲道:“宋啟謀反,裡外應和運一千私兵深入皇宮腹地,逼宮聖上讓出皇位。”

“什麼?!”

宋若雖然隱隱有猜測,但親耳聽聞此事卻還是禁不住悚然一驚。

“他宋啟竟然藏得這般深。”

宋若麵露匪夷所思,不可置信。

李卯聳聳肩不置可否。

宋若深吸一口氣道彆李卯,撂下一句秋水期待同李卿下次會麵便匆匆告彆離去。

原地澹台瓊瞥了李卯一眼,問道:“你好像跟太子妃很關係很不錯,我聽玉容說。”

李卯嗬嗬笑了兩聲,嬉皮笑臉道:“那可是,皇宮裡誰跟我堂堂武王世子關係不好的?”

“太後,西苑貴妃,太子,太子妃。”

“甚至我說太子妃最近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娘子你信不信?”

澹台瓊柳眉一挑,臉色平和目不轉睛盯著李卯。

既不否認也不認同,眼神幽幽。

李卯笑容一僵,暗罵一聲自己話多,但笑容又不敢消失,隻好主動扯著娘子纖手拋開原地駐足虎賁軍,朝著一條逼仄巷道拐進去。

澹台瓊貼牆抱胸,馬尾高聳,一隻黑色長筒高靴踩在朱牆麵。

李卯立在一側挽住將軍手掌,臉色凝重岔開話題道:“娘子,你可知道為何我會發現宋啟藏匿私兵叛變?”

澹台瓊道:“不是你說發現了運輸紫草的端倪?”

“不,這隻是其中最次要一環,雖然重要,但絕不會讓我聯想到宋啟謀逆一事。”

“最重要的一點是,宋啟受刺。”李卯娓娓道來。

澹台瓊目視跟前那沉靜從容,眼閃神光之白衣男子,紅唇微張,眼神之中似有崇拜戀慕亮光閃過。

當初他來到烈虎街說要讓他們虎賁軍調轉方位直奔京城,說是皇帝有難,她當然向著這人。

但當時她爺爺還怒罵李卯一派胡言,皇子命大,不可耽誤。

但後來李卯便說了句什麼,如果沒有皇宮沒有出事,他便入贅澹台家,而且此事後果自己擔責,這才讓爺爺閉嘴不再多管。

甚至爺爺當時還差點笑出了聲。

隻不過原先三千的虎賁軍隻能帶走兩千,軍營之中還有兩千虎賁軍需要待守虎賁堂。

可誰曾想,人一來,當真就碰上了那宋啟逼宮之事。

“宋啟私底下養死士,賄賂官員,結黨營私,走私罌粟樣樣俱全,而明麵上就是一個小透明,怎麼可能會在先前太子剛剛受刺之風口處再次受刺?”

“我了解他,同他暗中交鋒過幾次,知道他心有不甘,知道他十之八九會反了宋理。”

“你的意思是...”

“所以當我看見那紫禁城連金甲禁軍都幾近傾巢出動之時,一陣心神不安。”

“而後來之紫草運輸那車轍印讓我突然串聯醒悟。”

李卯神色一凝:“宋啟發覺上次太子受刺皇帝怒極,甚至連紫禁城中禁軍都調出城外,因此又出此謀劃。”

“他了解宋理心性,知道用皇室子弟安危再次觸怒於他,紫禁城中禁軍調動隻增不減,所以調虎離山,趁城中空虛之時,瞞天過海,偷運私兵直指金鑾殿!”

澹台瓊麵色凝重,長吐一口濁氣,僅是聽著便滿頭冷汗涔涔而下。

不說一千裝備精良之精兵,就是一千手持棍棒之流民趁著禁軍空虛,潛入皇宮之內亂跑都能活生生將金鑾殿砸個稀巴爛,遑論一千精兵弓矛之羽林衛!

“好在時間還來得及,不然娘子你也聽見了,那宋啟即位之後第一個要動刀的就是我。”

“我之前壞了他太多好事。”

“娘子我好怕怕~”李卯惺惺作態,上前摟腰蹭那裹著軟甲的胸脯。

澹台瓊暗啐一聲麵頰淡然間掛上紅粉,將頭扭到一邊輕輕推搡李卯:“色胚。”

巷道外虎賁軍識趣看天看地,哼曲兒亂瞟。

“過年好,給你拜個晚年。”

“過年好過年好。”

“馬拐日,你快來看!”

“王虎你給老子滾!”

巷道內。

“這麼多人看著。”澹台瓊輕拍一記李卯天靈蓋,往旁邊挪了挪躲開那鹹豬手。

李卯沒有再貧嘴,低頭整理衣襟自顧自道:“明日朝堂之上定然要大換血,宋啟黨羽要想揪出來定然不難,所以我想從中安插些自己的人。”

“宋啟走私罌粟,賄賂官員我都有證據,我打算將這些東西交由他人去領賞。”

“所以我說明日宋啟絕對活不了。”

李卯眼中果決之色一閃而逝:“而且就算宋理動了惻隱之心,僅僅將其廢為庶人我也不可能讓他活下去。”

澹台瓊讚同點點螓首:“你身份不同於他人,要那些獎賞沒有任何用,反倒私底下做了那麼多事徒增皇帝猜疑,培養自己的班底是最好的選擇。”

李卯豎起大拇指:“還是娘子懂我。”

“對了,咱家二叔是個什麼職位,老爺子在家養老,我嶽父在邊關,二叔天天在京城乾些什麼?”

澹台瓊道:“我二叔年幼時身子便弱,因此便沒有從軍,如今在虎賁堂裡當著五品文官監軍,清閒些,平日都是我爺爺親自練兵,倒也清閒。”

李卯點點頭:“不如我明天同聖上提一嘴,給咱二叔加個官?不行將羽林衛劃到老爺子名下當彩禮?”

澹台瓊搖搖頭拒絕道:“不用,我澹台家之人不走後門,我爺爺也不會樂意。”

“嗯,我娘子就是有骨氣!”李卯再度厚顏無恥湊了上去,牽住澹台瓊手掌。

“你說皇上給咱倆什麼時候的婚期?”

“娘子你怎麼比我還急,是不是饞我身子?”

澹台瓊慣用盯著李卯不說話。

兩人相互依偎緩緩向巷子外走去,牆邊靠著齊整虎賁軍以及王虎馬拐日等隨行校尉。

臨近虎賁軍一邊,澹台瓊冷不防回眸,睨過來一雙冷淡狹長雙目:“王虎,回去兩個時辰馬步。”

虎賁軍繃臉憋笑。

馬拐日得意洋洋。

王虎欲哭無淚。

京城內外,隨著羽林衛慕容家被連根拔起,時間發酵下,些許風聲透露出去。

到底人嘴裡是藏不住東西的,不過短短幾刻鐘,整個京城內外無論豪門或是平民,均是心神巨震,石破天驚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