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逐漸收起笑容，道：“不要忘了，你到底還是瑞金的醫生。你的去留都要經過高層的決議！”
這句話說出口，戴楠等人的眼神就銳利了很多。
範鑫、林柏舟則是相視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可置信。
雖然孫恒說的很隱晦，但他們都聽出來了——孫恒的意思就一個，陸啟山的檔案在他們手上，如果他們不願意放人，誰來都要不走陸啟山。
甚至於他們甚至可以把陸啟山按死在醫院。
天才再如何有本事，那也得能上手術台。
而一個小小主治醫生能不能上台，甚至都不需要孫恒親自開口，田子昂就有資格讓陸啟山這輩子都碰不了手術刀了。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了。
用這種辦法，已經可見孫恒為人之不擇手段。
而此時，陸啟山的臉果然唰的一下白了，比之前更難看了幾分。
就在這個時候，孫恒估摸著對方的心理防線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突然再度話鋒一轉，臉上重新掛上柔和的笑容，道：“你以前沒有展現出自己的能力，自然不會得到重用。
“但這次回去之後，你的待遇肯定與之前不一樣。
“相信我，相信醫院，既然是人才，一定能獲得應有的優待。
“瑞金始終是你的後盾，如今你為瑞金而驕傲，將來有一天，或許瑞金也會為你而驕傲。”
戴楠眉頭皺起。
好一套蘿卜大棒混合拳。
不得不說，孫恒對人性的把控可謂是極其精妙了。
先是提及瑞金對陸啟山的恩惠，讓他愧疚。
隨後一番嗬斥，令得陸啟山心生惶恐戰戰兢兢。
最後突然和顏悅色，讓陸啟山的心情陡然放鬆。
若是沒經曆過什麼事情的年輕人，基本上都會被唬住。
而且甚至會覺得是因為自己表現不夠出色才落得被壓榨的下場……
隻看陸啟山如何應對了。
她看向陸啟山。
眾人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此時的陸啟山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但他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個小人物，沒有太多的糾結機會。
更不可能讓許醫生、戴教授這些大佬等他。
因而沒有猶豫太久，他就再度抬起頭來。
這一次他終於沒有再躲開孫恒的目光，而是直直地盯著後者。
他有太多想要控訴的了——瑞金的確給他提供了一個平台。
但它給的，不是晉升的平台。
陸啟山拚了命地乾，但越能乾、需要乾的卻越來越多。
至於栽培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醫院根本沒有給陸啟山錘煉技術的機會，學習班的那群二代才有機會不斷精進自我，而他……任何一點空餘的時間，都會被各種瑣事塞得滿滿當當。
如果被發現自己竟然還有時間練習手術，那第二天必然是加倍的工作量。
而且，偶爾深夜在練習室被看到在使用設備了，副主任們都會把他罵一頓，然後要求陸啟山上交材料費、器械費、電費……
而這些原本是任何一個員工都該有的資格，那些器械，也是沒有價值的、被淘汰的訓練用具。
但最後這筆錢，都落入了科室的口袋裡。
讓他本就不多的薪水更加雪上加霜。
而這也迫使他不得不住在醫院分配的老破小公寓裡麵，而結果就是距離醫院一步之遙，自己省下來的通勤時間，最後全部變成了上級要求自己加班的工作時間……
這些種種，陸啟山從未有過太多怨言。
隻是默默忍受。
因為出身貧寒的他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格，更沒有勇氣。
至於最後說的……所謂的回去之後得到重用，陸啟山就更覺得可笑了！
跟著範鑫等人走，他們也許也是看中了自己的潛力，但，至少會把自己當成醫生來看待！
畢竟是跟許醫生關係不錯的人，陸啟山相信範鑫這些大教授的人品。
但……
若是回了瑞金，自己將麵臨怎樣的下場？
無非是，明麵上讓自己成為學習班的“指導老師”。
實則，隻不過是在原本龐大的工作壓力之上，再累加了一個“指導學習班”的工作。
工作量翻倍。
至於工資……
這是作為醫院的一份子必須做出的貢獻，談什麼報酬？
甚至於做得不好，還得扣錢！
陸啟山幾乎能想到，自己完全變成給二代們授課的工具，甚至得不到田子昂等人的一絲尊重！
在這樣的地方，陸啟山看不到一絲希望！
所以……還猶豫什麼？
哪怕是反抗，自己的結局也不會比順從孫恒更差了，又何必再當個忍受每一鞭的老黃牛！
此刻，陸啟山內心有千萬種想法。
不過這一切，他都沒有再多費口舌。
他隻是凝視著孫恒。
原本孫恒想利用自身的權威將對方嚇退。
但發現陸啟山的目光始終平靜後，他甚至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壓力，忍不住率先挪開了目光。
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孫恒更加惱怒。
自己竟然被這麼個打雜的底層醫生嚇住了？
不過，還未等他開口，陸啟山的聲音就先一步落下：“既然已經約定好，那就要做言而有信的人。我依然會帶著臨海一院代表的頭銜露麵。”
孫恒目中騰起怒火。
整個人都仿佛火藥桶一般，幾乎要炸開。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個小人物竟然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你要當白眼狼？”孫恒怒喝道。
若是平時，陸啟山可能已經乖乖忍受了。
但這一次陸啟山不再妥協，道：“你對我，除了榨乾我的價值、奪走我的科研成果，幾乎沒有任何幫助。說起來是你欠我的，何來白眼狼一說？
“而瑞金……我拿著幾千塊的工資，乾著幾萬塊錢的活。至於醫院的福利，我更是一點也沒有享受過……又何來虧欠醫院？
“我做這個選擇堂堂正正，也問心無愧。”
孫恒怒火中燒。
他再欲開口，但這一次，戴楠不可能再坐視不管了。
一道冷哼自後方傳來：“還要擾亂秩序？滾下去。”
聲音落下，孫恒臉色煞白。
他咬咬牙，狠狠地瞪了陸啟山一眼，便朝著戴楠賠了一個笑容，隨後有些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等孫恒離開後，這邊的氣氛才總算是正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