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不多了。”許秋平淡地敘述著。
“時間……不多?”
方具瞻沒聽懂。
就連戴楠此時也有些納悶。
什麼叫做時間不多了?
很快,他們就明白了。
因為下一刻就聽許秋解釋道:“距離神外年會還有最後一周,趁著這最後一點時間,儘量把三個缺陷都補足,讓方院士你的成果能更上一層樓。”
寂。
此刻,視頻會議隻剩下死寂!
戴楠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方具瞻更是懷疑自己的耳朵……
許秋的目的,竟然不隻是挑挑刺?
而是打算幫自己“修補”科研課題?!
這一刻,兩人突然看懂了許秋一切不合常理之處。
難怪許秋要求方具瞻繼續參加黴國神外年會!
怪不得對方要科研項目全案!
雖然阿爾法射線腫瘤免疫療法是方具瞻、哈佛醫學院的心血之作。
但,放眼全黴神外年會,卻沒有足夠大的優勢。
拿個前十沒問題。
前五……要看運氣。
但前三就相當勉強了。
至於跟麻省總院的腦脊柱神經環路重建這種有問鼎冠軍之資的成果比起來,就更是不足了。
原因就在於,雖然麻省總院的腦脊柱神經環路重建隻是一個設想,但它足夠大膽,也足夠有潛力、應用前景。
相比之下,方具瞻的射線腫瘤免疫療法,也就是個半成品。
雖然完成度稍微高了一些,但論綜合價值,肯定比不上麻省總院的腦脊柱環路重建。
而如今,許秋的打算,顯然是把“半成品”再往上推一個級彆。
50%完成度,起碼要升到75%完成度,甚至於85%……
這對於方具瞻來說,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許醫生,你說,我聽。”
此刻,方具瞻的嗓音低沉了下來。
麵色也極其凝重。
甚至於連稱呼都變了,要不是因為自己的年齡、資曆和身份都比許秋高了一大截,他甚至想用“您”來稱呼了。
而戴楠也是沉默下來,耳朵直直豎起,聚精會神。
雖然許秋的話語令人大跌眼鏡。
但……
他一直以來的為人,和一夜之間總結出讓方具瞻都咋舌的核心缺陷,等於是直接看透了方具瞻的老底……
這一切,讓方具瞻兩人都有點相信許秋這看似荒謬的說法了。
也是因此他們才願意坐下來聽許秋繼續說下去!
……
隨後的一個小時,許秋開始詳細闡述缺陷成因、解決方案、原理機製等。
戴楠就不說了。
她的目光從一開始就是呆滯了,全程都沒變過。
始終處於“好像聽得懂”“誒講到哪兒了”“好像又聽懂了”“這又是啥”的精神狀態之中。
能在完全跟不上思路的情況下還聚精會神,也就是戴楠常年科研碰壁練出來了。
而方具瞻,此時身子都開始忍不住顫抖了。
血腦屏障的穿透率,用雙特異性抗體來對抗。
這種想法,聞所未聞!
方具瞻忍不住開口:“許醫生,這種思路……是你的理論,還是結論?”
這兩者,差距就太大了。
前者,更像是臆想。
需要去驗證。
而後者則是既定的事實,不需要懷疑,做就是了。
“用雙特異性抗體來提高穿透率,這並非是臆想。我查了不少文獻,業內DenaliTherapeutics的TfR抗體載體曾經成功通過轉胞吞作用遞送酶替代療法至腦內。”
許秋說著。
TfR抗體,其實就是抗轉鐵蛋白受體了。
當然,這種做法,其實和阿爾法射線腫瘤免疫療法沒有太多關係。
僅僅是因為許秋敏銳察覺到,既然單抗的血腦屏障穿透率不夠,那就想個辦法。
順著這個思路找下去,發現雙抗靶向抗轉鐵蛋白受體竟然能通過轉胞吞作用遞送酶……
這就像是一個原始部落,大戰之前去找合適的石頭和木棍。
結果不小心發現了硝石礦、木炭和硫磺,然後不小心配比成功,最後不小心發明了黑火藥……
簡直降維打擊!
此時方具瞻也有這種感覺。
他根本沒法把“TfR抗體”的轉胞吞作用與阿爾法射線、血腦屏障聯係在一塊。
但,許秋想到了!
而且,根據許秋闡述的原理來進行,或許真的可行!
……
“治療逃逸,這也不是小問題。你們最好沿著這個方向繼續動物實驗。
“逃逸後的陰性腫瘤細胞,可能不隻是‘少滅除了一些腫瘤細胞’這麼簡單……”
許秋話題隨之來到第二個難點。
方具瞻的眉頭立馬緊鎖了起來,也陷入了長久的思索。
耐藥性……
說實話,他們完全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
隻有抗生素這類常規的藥物治療能見到普遍的耐藥性,但……阿爾法射線腫瘤免疫療法,竟然還會有同款的表現?
儘管這肯定不是耐藥性。
但,其表現和產生的後果卻是相似的。
許久後,方具瞻意味深長地道:“這要是真的發現了‘耐藥性’,那或許就有一個新的醫學名詞出現了。”
阿爾法射線精準點殺後逃逸導致的惡性影響,肯定不可能籠統地叫做“耐藥性”了。
得起一個新的名字。
他點點頭,道:“我馬上去安排動物實驗,若是真的發現了‘耐藥性’,那就是個大麻煩了。”
原本,他以為隻是治療效果差了一些。
但若是存在“耐藥性”,那後果甚至可能讓病人的生存期更短……
治療後反而死得更快!
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情況,那不管是方具瞻還是哈佛醫學院,恐怕都會成為整個醫學界的笑柄。
“有辦法嗎?”方具瞻沉聲問道。
“調整標誌物。”許秋答案相當簡略。
既然現有靶向抗原隻有百分之七十的覆蓋率,仍有百分之三十會逃逸。
那就換一個抗原。
選擇更高覆蓋率的抗原。
而聽到這番話,方具瞻臉上的笑容頓時苦澀了許多:“光是找到如今這個抗原,我們就耗費了數百萬美元。其他抗原,有百分之五十覆蓋率的,也有百分之三十覆蓋率的……沒有一個能比得上現在這個!”
調整抗原,說起來簡單。
但這五個字,想要完成,再花費幾百萬美元都不一定能做到。
而且……這個開銷還是上不封頂的。
指不定幾千萬花完了,最後隻能證明“此路不通”。
這對於方具瞻來說,是絕對不容接受的事情。
代價太高、收益太低。
彆說方具瞻了,就是背後的哈佛醫學院,以及相關的投資方,絕對不可能容許繼續研究。
畢竟,原本已經出了一個能用的成果了,再往後拖,三年又三年、三百萬又三百萬,誰都承受不起這個花銷。
方具瞻歎息一聲:“並非是我想得過且過。而是因為,這已經是現階段能找到的最優解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個腫瘤細胞本身的抗原能做得更好!”
而麵對這番話,許秋卻是不為所動。
篤篤篤——他食指蜷起,輕輕叩著桌麵。
隨後,他抓起筆,在自己的草稿紙上圈出了一個名詞。
與此同時,他平淡的聲音也在視頻會議中響起:“你的思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