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太離譜了！

恩師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

這種屬於特定時代的技術，基本上不可能再複刻。

然而許秋算什麼……

這就是天賦型選手嗎？

此時，範鑫終於明白許秋先前那句話的含金量了。

在許秋的視角裡，自己那句自謙的“略有些生疏”，可能一點錯誤沒有，甚至於何止是生疏，簡直是不堪入目……

範鑫沉默了。

他承認之前自己說話有點大聲。

是什麼給了自己勇氣，竟然想要反過來當許醫生的老師？

……

相比於其餘人的瞠目結舌，許秋就沒有這麼多心理活動了。

指腹壓迫靜脈遠端的小操作而已，不足道也。

他繼續往下檢查。

同時也在告訴眾人自己的評分依據：“範鑫主任在淋巴修複這裡用的是雙針法。

“同時縫合兩條淋巴管，11-0線先穿後壁再穿前壁，最後6針完成端端吻合。

“不過，在瘢痕分離這一塊，不隻是範鑫，所有教授都存在一個普遍的問題——分離得不夠精準。

“這顯然是因為沒法完全區分出瘢痕和神經組織。

“這其實可以靠手術刀的觸覺反饋來判斷……瘢痕組織阻力均勻增大，有點像是切輪胎。而神經外膜切除時會有輕微回彈，更像是橡皮筋。”

這番話一出，賴光圳、範鑫等人就沉默了。

他們能理解許秋的意思。

但……

那玩意兒，真的是能用手術刀感覺出來的嗎！

此時，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是才開始直立行走的森林古猿誤入了科學家的聚會。

聽著台上的科學家手舞足蹈“先這樣，再那樣，然後就解決了”，眼睛都瞪圓了，滿腦子的“我是誰”“我在哪兒”。

甚至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前爪，選擇重新退回到爬行版本。

“原，原來如此啊……”賴光圳咽了下口水。

範鑫也忍不住點頭：“怪說不得許醫生應對各種複雜的頸七剝離都遊刃有餘，這下子完全明白技巧了！”

“……”

許秋默默地望了幾人一眼，最後什麼話也沒有說。

他快速地講解著範鑫的手術過程。

而隨著講述，賴光圳臉上的從容逐漸消失了。

他能聽出來……範鑫比自己表現的要好！

而莫雷蒂、張副院等人此時也總算明白為何許秋更看好範鑫。

因為後者的基礎功底的確更加深厚！

除了被許秋碾壓，但能碾壓在場其他人的徒手止血法，範鑫的雙針縫合、針對血管變異的無結紮縫合，以及狹小的七厘米切口下的盲視野神經裁剪……都比賴光圳做得更好！

“許醫生，範主任最後多少分？”

此時，賴光圳對範鑫的稱呼又不知不覺地尊敬了起來。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許秋。

就連範鑫此刻也有點緊張了。

而在眾人的注視下，許秋也給出了最後的答案：“範鑫，實操手術考核，88分。”

這個成績一出，大禮堂就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他們以為範鑫和賴光圳勢均力敵。

沒想到，在八十分以上這個極難再有提升的層次，竟然再次拉開了五分的差距。

咕嚕。

各處都有人咽口水。

而議論聲也低低地響起。

“我就說那個什麼綜合評分排名很權威，範主任好歹也是榜一，怎麼可能輸給其他人！”

“賴主任就輸在他是協和的科室主任，公務太多，沒法潛心磨練技術！”

“果然，就算同樣是新手術、站在同一個起跑線，像範主任這種本身就很有實力的人，也會更加信手拈來！”

不少人心裡五味雜陳。

他們很多人認為，賴光圳、範鑫不過是趕上了時代紅利。

如果給他們這個機會，不會比賴光圳他們差多少。

然而這一場考核讓他們看到了真正的差距……哪怕是嶄新出現的術式，權威教授就是學得比普通醫生快！

“最吊的還得是許醫生！”

“瞎說什麼大實話，這不是顯而易見的……範主任應該為他能做徒手止血法而自豪，誰知道許醫生更猛！”

“我隻想知道許醫生到底還藏了多少手，這踏馬千手觀音吧？！”

議論聲越來越大。

而話題也重新回到許秋身上。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許秋，隻覺得眼前的中年醫生越發的神秘，越發看不透。

而就在此刻，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

“許秋，我倒是想試試這頸七互換術究竟有多複雜。”

說話之人正是莫雷蒂。

她這句話，被翻譯傳達出來後，瞬間讓大禮堂鴉雀無聲。

眾人驚駭望去。

就連賴光圳、範鑫也看向了莫雷蒂。

不過他們此時的眼神卻是透露著一絲古怪。

他兩都是經驗老到之人。

能大致琢磨出莫雷蒂的心思。

——對方是看了剛才的手術考核，覺得頸七互換術不過爾爾，竟然妄想在沒有許秋的指導下挑戰這台術式？

此時兩人非但沒有被輕視的惱怒。

反而眼神火熱，有些期待起來。

而感受到這種眼神，莫雷蒂眉頭一挑，隱隱感覺好像有些不妙。

不過此時，許秋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了：“正好多備了三個模擬假人，莫雷蒂教授想要試試的話也不是不行。”

一聽這話，莫雷蒂就算是想反悔也開不了口了。

她最後點了點頭：“行……不如許醫生也上台？”

“我就不必了。”許秋搖頭。

刁鑽的頸七互換術對他而言都不構成太大威脅。

假人的話，和過家家沒什麼區彆了。

莫雷蒂倒是也沒有強求。

她穿好手術衣、戴好手套，來了套簡單的手術準備，隨後就來到了新布置的考核台前。

腦子裡回憶著先前手術中看到的操作。

不就是瘢痕分離？經常做的。

血管變異……神外領域也有不少。

而最難的淋巴管修複，儘管需要肉眼級顯微技術，但這也就能難倒賴光圳這群人而已，自己身為國際教授，怎麼看都不會卡在這一步？

念頭攢動間，莫雷蒂的刀也終於落下。

頸七互換術如今已經是神經外科領域最具革新意義的技術。

而教程書《技術要點》更是完全公開。

因此要說莫雷蒂一點也不懂頸七互換術，那肯定是無稽之談。

事實上她私底下練習過不少次。

自認為即便沒有許秋的輔導，拿個七八十分也是輕而易舉的。

這也是為何莫雷蒂覺得賴光圳等人水平太差。

當然，讓她敢於在許秋麵前拿刀的核心原因在於——她也是頂尖術者，若非蘇黎世醫院不如霍普金斯，她的地位甚至可能比沃森還要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