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近了，他才問道：“左右互換術出事了？”
戴楠和許秋的交集，基本上就隻有左右互換術。
不過戴楠卻搖了搖頭，直接對許秋道：“彭月嬌的結果出來了，很不妙……先趕回去吧，路上說。”
許秋神色也鄭重了一些，不再多說，便上了車。
侯從軍此時也是好奇得不行，也跟著上了後座，打算去看看究竟。
路上。
戴楠將緊急測序出的結果遞了過來。
許秋接過一看，嗜沫凝聚杆菌特異序列數951……
戴楠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道：“能確診了。嗜沫凝聚杆菌入侵至顱腦，引起顱內感染。”
許秋臉色微沉。
儘管已經料到這個結果，但眼下他還是有些吃驚。
“病人情況如何，醒了嗎？”許秋問道。
戴楠點點頭：“醒倒是醒了。我們趁著這個時間做了好幾項檢查……情況都不太樂觀。”
超聲顯示病人的確存在腦膿腫。
而且可見膿腫有多個分隔。
在B超引導下，醫生穿刺後抽取了膿液進行檢查。
液塗片檢查示：革蘭染色可見大量膿細胞和少量革蘭陰性杆菌……
當然，更詳細的細菌培養結果，得等菌落生長，至少也要四十八小時才能出結果。
但根據VITEC2pact自動化鑒定藥敏儀和配套NH卡和VITEKMS微生物質譜鑒定係統的分析……
完全符合嗜沫凝聚杆菌的表現。
事實上也沒必要甄彆，因為基因組測序的結果已經夠明朗了。
“此外，病人還做了頭顱核磁。頭顱MRI示左側海馬旁回鉤、海馬、杏仁體高信號影……”
戴楠臉色有些難看。
這次彭月嬌的情況的確可以用“大廈將傾”來形容了。
許秋的表情也是有些凝重。
如此嚴重的顱內感染……但願彭月嬌能扛過前幾周的抗感染治療！
而此刻，侯從軍一臉茫然地坐在後座，左看右看看，隻感覺兩人討論的話題好牛逼，完全聽不懂的樣子……
這一刻，他有點後悔上車了。
兩神經外科的大佬，自己一個心外科的來湊什麼熱鬨？
又不是人人都像許秋一樣各科精通！
……
不久後。
許秋抵達協和。
不過還沒等他進ICU，重症病房那邊就忙起來了。
戴楠抓來一個人問了問，才知道彭月嬌的情況竟然又惡化了。
一時間，不管是許秋還是戴楠，都難以摻和進去。
論搶救，急診科的許秋是專業的。
但人已經送來了ICU，而且還是協和的ICU，許秋就算再托大，也不會胡亂插手。
畢竟如今他的技術還是集中在其他領域，係統並沒有給予針對顱腦感染搶救的能力。
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終於，彭月嬌那邊安靜了下來。
戴楠比許秋還要著急，她一刻也等不下去，直接找到搶救醫生問起病人的情況。
搶救醫生出了ICU，摘下口罩，擦汗的同時也呼吸幾口新鮮空氣，道：“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戴楠挑眉：“直接說。”
搶救醫生自然不敢和戴楠賣關子，趕緊道：“好消息是，我們緊急給病人做了開顱膿腫穿刺引流術，手術非常成功，膿腫基本上已經完全清除乾淨，接下來隻要不出意外，顱內感染已經不成問題了。”
簡單來說，最致命的嗜沫凝聚杆菌已經被連鍋端了。
然而戴楠卻不敢高興，她立馬追問道：“壞消息呢？”
“壞消息……”
搶救醫生歎了一口氣：“病人右腦已經發生了不可逆損傷。我們在救回病人後進行了一係列的試驗，最終確認——“病人左上肢和手部畸形明顯，手部肌張力高、伸屈指功能障礙，對掌、対指功能障礙……”
好消息，感染沒了。
壞消息是，病菌該乾的壞事已經乾完了！
這一刻，戴楠瞳孔一縮。
要知道……神經係統的損傷，最可怕的三個字就是“不可逆”。
腦細胞死亡不可逆。
一旦損傷已經發生，那麼就不可能挽救回來！
如果左側肢體的損傷已經發生，那麼恐怕，後半輩子病人都得帶著這半身癱瘓過活了。
而此刻，許秋卻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也許……半身癱瘓並不是最終結局。
如果是一天之前，彭月嬌可能就沒救了。
得拖著殘軀回到那個鄉村講堂。
但現在，左右神經互換術已經有了確切的實施方案……或許能搏一搏？
然而許秋並沒有妄做決定。
如果還有機會扭轉，能不做手術就不做手術。
而此時，戴楠顯然也跟許秋想到一塊去了。
她看向許秋，神色有些複雜地道：“許秋，試試嗎？”
許秋聽懂了這句話，不過他略一思量，就搖頭道：“先治。確定連協和都沒辦法了，再考慮新術式。”
一聽這話，戴楠頓時就清醒了過來。
的確。
不管有多渴望這把磨了十年的寶劍出鞘，但……病人的性命始終是第一位。
急於求成，永遠是科研工作者的大忌。
而此時。
侯從軍雖然聽不懂各種神經外科的專業詞彙，但也仍然為許秋這種心性而驚歎。
“先去看看病人的情況，評估能否保守治療。”許秋說道。
雖然同樣是保守治療。
但這一次，已經和昨天截然不同。
昨日之前是評估腰椎間盤突出症的保守與手術。
而現在……腰椎間盤突出症已經不是重點。
嗜沫凝聚杆菌導致的顱內感染，才是真正要命的東西！
……
一個小時後。
許秋三人從ICU病房出來。
和之前相比，此時許秋和戴楠的表情更加凝重。
顯然，結果並不如意。
儘管彭月嬌已經蘇醒過來，但，經過戴楠的檢查，病人右半球大腦很有可能已經發生徹底損傷。
左上肢的功能障礙，基本上不可逆轉。
“考慮施行左右互換術吧。”許秋說道。
眼下，除開左右互換術，現有的醫學手段已經無法挽救病人的左側肢體。
要麼終生帶著左側癱瘓手生活，要麼就賭一把。
反正，目前左右互換術的安全係數很高，就算是失敗了，也不會讓情況更糟糕，值得嘗試一把。
想到這裡，許秋提出了一個讓戴楠兩人錯愕不已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