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倒是沒有。”
鄧鐵吹了吹茶水,看著茶葉沉底,隨後才道:“楊燕和新年都在你們這,咱也算是自己人了,我就不跟你打機鋒,直接透個底。
“接下來,我打算梭哈你們臨醫了。”
這話落下,霍仲言身子一抖,滾燙的茶水差點落在手上。
他趕緊整理好表情,又震撼又驚喜地望向鄧鐵。
對方的身份絕對不低。
雖然聽起來是副主任委員,但權力這東西,不是正、副二字能決定的。
衛健委的所謂正副,並非絕對的上下級關係。
王修文是省內醫療行業的一把手,各種重大決策都要經他手。
但,鄧鐵作為副主任,卻也有極高的自主權。
譬如,他兼任省民營醫院組織專職主任。
民營醫院的發展,就可以繞開王修文,直接由鄧鐵做決議。
此外,如今“器官轉運通道”也是鄧鐵在主抓。
如今鄧鐵選擇把自己與臨醫深度綁定,這等於是徹底站隊了。
王修文支持安溪一院,所以安溪一院是省院。
那麼鄧鐵支持臨醫……
不管是鄧鐵再進一步,還是臨醫取得重大成績,雙方都能因此獲益。
當然反過來講,鄧鐵這麼做,等於是跟王修文站不同隊了。
他基本上會被逐漸排擠出核心圈子,甚至可能被奪權……
等於說,鄧鐵把自己的仕途放在了臨醫未來的發展上。
能成,鄧鐵則進。
不能成,鄧鐵就徹底失勢了。
“啥?”
這一刻,楊新年驚恐的聲音響了起來。
霍院長不好說的話,他這個小舅子直接甩了出來:“姐夫你瘋了?臨醫現在還是個未知數,你這麼瞎搞,姐同意了嗎?”
以鄧鐵和臨醫的關係,完全可以等局勢明朗了再站隊。
沒必要孤注一擲!
鄧鐵目光深邃,道:“不提前站隊,大頭隻會被王修文拿走。到時候你們覺得我能爭得過他?”
霍仲言沉默了。
鄧鐵的擔憂不無道理。
如果不提前與臨醫綁定,那麼即便臨醫真成了省內的醫療大院,這份政績也是算在王修文頭上的。
畢竟,王修文早就開始在謀劃了,他頻繁出現在有許秋的場合,並且合照、露麵,新聞發個不停。
未來許秋成長起來,或者是臨醫發展壯大,看到的都是王修文的痕跡。
鄧鐵若不爭,什麼都拿不到。
甚至於,他推動“器官轉運通道”審批通過,幫助臨醫拿到了肺移植醫院資質的政績,也會落在王修文頭上。
“新年,咱們這講究贏者通吃。想要萬無一失,那隻會一無所有。”鄧鐵語重心長地道。
楊新年默默地點了點頭。
行政方麵的事情,他不懂,所以不會多說廢話。
他懂得霍院長的處世之道……外行的東西不置喙,看人家內行自個折騰就行了。
“不過新年,我倒是想問問,保持中立、或者是偏向臨醫,你希望我選哪個?”鄧鐵看向了楊新年。
楊新年毫不猶豫:“那當然是偏袒咱了!你要是能給咱站台,省裡頭敢每年縮減我們的經費?!”
鄧鐵輕叩桌子,道:“既然你都開口了,那就孤注一擲了。”
自己的眼光看中了許秋。
而且,福將小舅子也開口了。
這事兒還能出岔子?
他站起來,遙遙地向霍院長伸出了手。
霍仲言連忙站起,鄭重地握住了鄧鐵的手:“鄧主任,我們臨醫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鄧鐵卻隻是笑了笑:“不談這些遠在天邊的。這個月內,我會督促‘器官轉運通道’落地,月底之前,你們進行第一例肺移植,然後掛牌晉入肺移植醫院之內!”
霍仲言看向了楊新年:“新年,聽到沒?”
楊新年認真點頭:“姐夫,我就喜歡你這種乾實事的!剛剛王修文那一堆屁話,什麼‘全麵落實’‘深入推進’‘有力實施’,我都要聽吐了……你這種說人話的領導,就該謀權篡位!”
鄧鐵嘴角一抽。
他突然感覺,自己談這種大事,最大的風險就是讓小舅子旁聽!
謀權篡位……這說的是人話?
我明明隻是想要進步!
……
王修文並不知道鄧鐵與霍仲言已經達成默契。
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這一茬。
臨醫如今的勢頭看似凶猛,但實際上毫無用處。
全國各地,哪個地方的人才不是如同韭菜一樣蹭蹭蹭地往上冒?
哪一塊地界不是不斷地在打破紀錄,創造所謂的奇跡?
但最後,又能有幾個真的成了氣候?
雖說許秋和臨醫的未來看起來更加光明,但……這個時候就敢站隊,根本就是一場豪賭。
對於王修文來說,他花費點時間來這邊做做思想工作,露個麵拍張照就能拉好感了,無本萬利。
但其他人要是敢跟臨醫牽頭搭線,那就是拿自己的仕途來賭了。
此時,王修文已經到了急診科。
見裡麵似乎在開會,王修文隨手敲了敲門,然後便徑直走了進來。
正在早交班彙報的護士表情一愣,不知道是該繼續交班,還是站起來問好。
她連忙看向許秋。
其他事情何恒進做主,但麵對王委員……隻有許秋能做決定了。
而此時,看到王修文闖入的許秋微微皺眉。
昨天他特地提醒對方自己要早交班。
就是為了避免對方又打擾科室一天最重要的工作交接環節。
沒想到,這次對方倒是沒在外麵施壓了,而是直接闖了進來!
“繼續。”許秋道。
仿佛是沒有看到王修文一般,他重新埋下頭,查看起手邊的住院病曆。
小護士聽到這話,雖然還有些忐忑,但也壯起了膽子,再度開始彙報交接班的詳情。
王修文眉毛挑了起來。
表情很是不悅。
不過這次他不是來找茬的,而是打算和許秋搞好關係。
所以就忍了下來。
早交班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中途,王修文幾次昏昏欲睡。
他看向周圍的醫生,發現眾人聽得都很認真。
這一幕讓他有些惱火。
平日裡他講話也不過幾十分鐘而已。
台下的人就已經坐不住了。
這早交班,動不動就是半小時……怎麼不見他們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好在又過了幾分鐘,早交班總算結束。
人群轟地散開。
陳主治、唐安這些小醫生都跟躲瘟神一樣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