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不足三秋之數矣(1 / 1)

嬌寵外室 鸞鏡 1082 字 4天前

她到底懷有皇嗣。

便是行刺落敗,也隻是關押待審,沒有人敢動她,隻等著陛下發落。

陛下本是要重重發落她。

自己險些叫她刺死,不殺她不足以平己憤。

然而禦醫卻是道:“陛下,此番龍體遭奸人暗算,那金簪透胸而入,傷及心脈。雖蒙上天庇佑得保聖躬暫且無虞,然……”

他不敢欺瞞,顫抖叩首,“此傷已損先天元氣,恐非湯石所能挽回。臣等縱竭儘所能,隻怕……隻怕陛下陽壽……”

說到最後,伏地哽咽出聲,“不足三秋之數矣。”

新帝驟聽此言,本就因傷蒼白的麵上越發慘白無色。

他自幼在宮中長大,自然知曉,那“不足三秋之數”乃是太醫們慣用的委婉說法,暗示命不久矣。

新帝怎能甘心。

他剛剛登臨大寶,一腔抱負還未施展,如今便要命不久矣了。

他實在怨憤不甘,卻又無力回天。

他眼看著自己的身子當真是一日較一日不中用了,那支金簪雖沒能立即要了他的命,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他現下當真恨極了那美人,卻又顧忌著,不得不放過她。

——她肚子裡懷著皇嗣。

自己命不久矣,那皇嗣極有可能是他唯一的皇子,自己的皇位若想千秋萬代地傳下去,隻能寄希望於那個尚未出生的皇子。

然而就算那是皇子,也太過年幼。

新帝想了又想,又召謝昀進宮。

此番是有托孤之意。

現在朝政不穩,他誰都不信,想來想去,隻敢將這重任托付給謝昀。

然而在謝昀進宮之前,又出了紕漏。

大理寺來報,關在牢獄裡的美人自儘了。

她初進牢獄,便又哭又笑,嘴裡不停念叨著,“十二殿下,我為您報仇了,您現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又道:“殿下,黃泉路上,您要等等我,等那狗皇帝死了,我就過去找您。”

她早已存了死誌,未想過要獨活於世,如今苟活在世上不過是等著天子駕崩的消息。

她沒有等到。

那根她用儘了全力的金簪並沒有要了天子的命。

“怎麼會……”

她不可置信。

看押的獄頭為她解惑,是兩個獄卒竊竊私語,叫她聽見,“太醫院的禦醫輪番上陣,好歹是救了一條命回來,不過我聽太醫院的人說……”

那獄卒一副誨若莫深的模樣,搖搖頭。

美人當即了然,這是當今天子命不久矣的意思。

另一個獄卒忙推他,“這樣的大事你也敢置喙,快彆說了,要是叫人知道你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

兩個獄卒離開後,盤膝坐在稻草堆裡一直默不作聲的美人抬起了頭。

牢獄裡隻得一點月光,落在她皎潔通透的麵上。

美人想,她該去找齊王殿下了。

消息傳到新帝這裡,他如遭雷亟,不可置信的手指著顫顫巍巍來報的宮人,憤然咬牙出聲,“她……她怎麼敢……”

他萬萬沒想到那美人原是如此烈性之人,現下才後知後覺那往日的愚蠢怕是她悉心裝來蒙騙自己的。

可恨他步步謹慎,一遭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天子盛怒,宮人跪地垂首不敢看。

正巧此時謝昀進殿,將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上前麵見天子。

“愛卿來了?”

龍榻上的新帝許久才回過神來,叫人攙扶著坐在龍榻上。

他如今看見這個一手將自己扶上皇位的重臣,心裡是什麼念頭。

感激有之。

若不是謝昀,他到現在都不過是那卑微的六皇子。

這天子之位,於他而言,實在是癡心妄想。

怨念也有之。

他到底是天子,這世上最最尊貴之人。

但是自自己登基以來,朝臣幾番肅清,如今朝中大半都是謝昀的人,朝上諸事也隻能仰仗於他。

——他是個沒有實權的天子。

沒有天子會甘心為自己的臣子所控,所以他一邊放任謝昀,引得朝臣對他諸多不滿,一邊蓄謀,待自己坐穩江山,便奪了謝昀的官爵。

隻是他沒有想到。

上天竟這樣薄待於他,自己登基不過數月,身邊連嫡親的皇子未曾留下,滿腔抱負也未施展,便要將他的性命奪去。

但木已成舟。

他現下隻得與謝昀商議自己身後之事。

天子沒有皇子。

新帝想著,便從皇室宗親中選一個過繼到自己膝下。

這是尋常天子沒有皇嗣繼位時慣用的法子。

也是他無奈之下的不得已而為之。

隻是謝昀問,“陛下打算過繼哪個宗室子?”

四皇子已為庶民,五皇子和十二皇子意圖謀反,子嗣皆受其牽連,餘下的王爺有的年幼還未有子嗣,倒是有一個年長些,膝下卻隻有個長女。

新帝拿不定主意。

他有心要從四皇子名下抱養個孩子過繼,卻又未免擔憂。

謝昀知道他的擔憂,出聲提醒,“陛下難道不怕他長大後知曉生父離世真相?”

這樣的事到底是遮掩不住的。

若是四皇子的孩子登基為帝,長大後興起要查當年民謠真相,為父翻案……

雖說民謠一事為真,但自己那時已然身死,百口莫辯,那個孩子會不會為了自己生父的名譽顛倒是非黑白,將臟水潑在自己身上。

那自己這個皇位坐得便是名不正言不順,縱是長埋皇陵也要叫人折騰出來,不得安息。

四皇子如此,五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孩子亦是如此。

新帝現下隻覺得前路昏暗無光,是天要亡他大鄞。

事到如今,他倚榻來看謝昀,“愛卿,可有兩全之法?”

人之將死,唯一的心願便是死後能得以長眠地下,享萬世香火。

他不想死後亦不得安息,叫人說自己是大鄞的罪人。

但謝昀隻是寬慰他,“陛下九五之尊,自是得上天庇佑,過繼宗室的事不急於一時,陛下還是好好保重龍體才是。”

過繼宗室是大事,新帝也知自己現下是過於焦急了。

實在是美人自儘牢獄絕了皇嗣一事讓他失了心智,眼下得謝昀寬慰,才回過神來,虛弱點點頭,“也是,此事還得慢慢籌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