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山的良籍,朝臣們不是很關心。
一個遠在西北的馬賊,很多人不了解、不認識;雍王肯替他要個良籍,可能是有點什麼交情,無足重要。
陳美人封貴妃,而不是立儲,沒有更改門閥在朝堂上的格局,朝臣們也沒有因此吵翻天。
隻是內廷一團糟。
太後一生所求是穩定。
陳美人、大皇子都在皇後跟前,牽製了皇後,大家都翻不出什麼浪,日子暫時安穩。
皇城似一個風眼。
看似不起眼的小風波,擴散出去就是極大的風暴,會令無辜的人遭殃。
有個最簡單的比方:若太後想大辦一場壽宴,地方上就敢橫征暴斂、借著替太後過壽的由頭搜刮百姓。
現在,陳美人封了陳貴妃,她有資格見外命婦,世家望族可能一股腦兒來投奔。
一旦失控,結局如何全看天意。
太後叫鄭皇後先回去,自己與雍王單獨聊聊。
“懷灃,母後不曾將阿寧置於險地。”太後聲音緩和。
蕭懷灃神色依舊冰冷:“那隻是因她謹慎。母後,你看著她小心翼翼討好你、祈求你的庇護,心裡舒泰嗎?”
太後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胡說!哀家待阿寧,如同待平陽,何時讓她卑躬屈膝?”
“她屢次為你涉險。內廷諸事,與她無關。你對她好,操控著她的感情,一樣是利用。”蕭懷灃道。
“你這麼想我?”
“母後心裡,沒有半點私念嗎?”蕭懷灃問。
太後:“人都有私念。”
又深深看向他,“當年我聯合你大舅舅逼走你,也是我的私念。我想讓你活下去。”
蕭懷灃冷笑一聲。
“朝廷講究長幼有序,你父皇那時候老糊塗了,自以為可以掌控朝局。
廢長立賢,開一個壞頭。諸位親王鬨起來,許是百年動亂;如今門閥勢力太過於龐大,說不定就是諸侯割據。
你以為政治是什麼?大家要的,是一個名目。你自幼念書,道理你不懂嗎?”太後冷聲道。
蕭懷灃靜靜看著她:“道理母後都懂。我們活著,就隻是為了道理?”
太後噎住。
“既如此,我的道理又有何不對?大皇子的生母,不該封貴妃嗎?她生了皇兄唯一的兒子。”蕭懷灃道。
他用太後的矛,來攻太後的盾。
他心裡有怨氣。
太後知道歸知道,哪怕再來千百次,她仍會做當時一樣的選擇。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禍亂發生。
先帝想要立賢,似撕開一條口子。整個朝廷受一點波動,還是徹底順著這條口子撕裂到底,太後不敢深想。
那麼多史書為鑒,“名正言順”這四個字,足以鎮壓那些蠢蠢欲動。
在當時的朝局下,蕭懷灃必須離開。
“母後,說道理的時候,不要摻雜情誼。怎麼說著,又開始是為了我好?”蕭懷灃反問。
太後:“……”
“有什麼事,衝我來便是。若再利用阿寧,我就不依。母後,我已經不是當年你可以隨意打發的孩子了。”他道。
他微微行禮,轉身出去了。
太後氣得心梗。
冷靜下來,太後覺得自己有兩件事沒辦妥。
第一,阿寧出力了,她沒有賞賜;第二,周婕妤算計阿寧、皇後縱容,她都沒有懲罰。
如今建寧侯府的義女已經進宮了,這件事落定,太後手裡拿了一塊盾牌,她也應該做點什麼。
至少,不能寒了阿寧的心。
“……賞雍王妃一千兩金子。上次周婕妤攀咬,王妃受了無妄之災,她委屈了。”太後吩咐魏公公。
魏公公應是。
太後又道,“周婕妤這幾日如何?”
“哭鬨得厲害。”
周婕妤作死,“落胎”後還要求皇帝為她翻案,皇帝將她打入了冷宮。
她在冷宮裡也鬨騰。
再任由她這麼折騰下去,說不定橫生波折。
“讓她消停些。”太後說。
魏公公再次應是。
千秋節,盛京城裡張燈結彩,熱熱鬨鬨。
駱寧不記得去年的千秋節她是怎麼過的。
雍王府上下都放了賞錢,廚房加飯菜。
太後的賞錢,由太監抬著送到了雍王府。
駱寧接了,謝恩,然後賞了送錢的小太監們,還請魏公公坐下喝茶。
“母後怎突然賞我?是我一個人,還是其他王府都有?”駱寧問。
魏公公聲音放低:“是您一個人的。太後娘娘感激您替她出力,她老人家說有功就要賞。”
駱寧:“那多謝母後了。”
又問,“王爺去過壽成宮看望母後嗎?”
“陳貴妃受封那一日,王爺就去過了。”魏公公道。
駱寧了然。
她又給了魏公公一個荷包,親自送他到垂花門口,這才折身回來。
她回到內院,在回廊上遇到了王珺。
“王妃,今日很忙吧?”她笑著見禮。
駱寧微微頜首:“是啊。”
“王妃,我改日能否回趟建寧侯府?”王珺又問,“我祖母要遷墳,家裡做個道場,我回去燒炷香。”
“這是大事,自然使得。是哪一日?”駱寧問。
王珺:“二十三。”
駱寧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王珺心情還不錯。
白慈容順利進宮,王家挺高興的,連帶著聽到風聲的王珺也愉悅。
駱寧回到正院,看了太後送她的賞金。
尹嬤嬤與秋蘭等人,著實嚇一跳。
“怎又送這麼多?”
“這是母後疼我。這個收起來,秋蘭記得另外上賬簿。”駱寧說。
這是太後賞給駱寧的,而不是賞給雍王妃的,將來駱寧要帶走。
這麼多金子,可以買不少田地與商鋪。
晚夕蕭懷灃回內院,駱寧跟他聊了此事。
蕭懷灃如實告訴了她。
“……皇後娘娘那裡,是不是很生氣?”駱寧試探著問。
蕭懷灃立馬看向她:“你在意母後就算了,怎麼皇後也給了你恩情?”
駱寧:“不是……”
“那你這是何意?阿寧,你的付出絕不是毫無價值,何必浪費在她們身上?”蕭懷灃不悅。
駱寧:“王爺,我與您自然一條心。”
“若將來人心向背,你要怎麼選?”他固執問。
駱寧很利落回答他:“當然選擇您。王爺,我是雍王妃,您有個閃失,我性命不保。”
她答得乾脆。
哪怕話不是蕭懷灃想聽的,可她態度很好,他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