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節在即,盛京城裡熱鬨極了。
皇帝批準了禮部的呈文,同意四名佳人進宮服侍,其中就有建寧侯府送的白慈容。
白慈容被接到了禮部,選了良辰吉日,在六月十五日進宮去了。
這四個人,沒有交給皇後安頓,由太後身邊的魏公公直接接走了。
太後選了一處偏殿,把她們四個安排住進去,又派了自己身邊兩位能乾的管事姑姑去服侍,另有八名宮婢、八名太監,也是壽成宮出。
鄭皇後知曉了,略感詫異:“母後怎麼對這幾個如此在意?”
其中就有建寧侯府的義女。
鄭皇後倏然覺得,可能中計了。她眼皮跳了跳。
當然,不關她的事,又不是鄭家送的人。
鄭皇後說起這件事時,心腹宮婢與管事姑姑在場,陳美人也在。
最近鄭皇後有事不避開陳美人了。
皇帝身體欠安,陳美人又育有大皇子,她終於有資格做鄭皇後的助力了。
“周婕妤才被打入冷宮,太後娘娘可能怕這些美人勾動陛下的心思,耽誤了朝政。”心腹姑姑安慰鄭皇後。
陳美人則說:“太後一向睿智,娘娘您彆擔心了。”
她這句話,意味深長。
鄭皇後沒心情計較。
翌日,宣旨的太監來了坤寧宮。
鄭皇後很久沒見過這種陣仗,還以為要封大皇子為太子了,猛然站起身。
她叫乳娘抱著孩子,帶著滿宮室的人,一起接旨。
聖旨才讀了一半,鄭皇後呆住了。
竟是給陳美人封貴妃的聖旨。
陳美人擢升陳貴妃,月俸一百二十兩,僅次於皇後;賜延福宮。
一時鴉雀無聲。
鄭皇後難以置信;她身邊的心腹管事嬤嬤,回頭看一眼陳美人,目光陰寒如刀。
陳美人也震驚,臉上的驚詫之色無法遮掩;可她愣是把喜悅深深壓住了,唇角隻翹了一下就恢複如初。
太監讀完了,滿室寂靜,他出聲提醒:“接旨吧。”
“謝皇上隆恩!”陳美人回神時,高聲應道。
越過抱著乳娘的大皇子、越過鄭皇後,她上前接下了黃旨。
“恭喜娘娘了。”宣旨太監笑道。
陳美人著實寒酸,沒錢打賞,尷尬笑著:“多謝公公。”
說著就要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打賞太監。
那太監忙擺擺手:“娘娘不必同奴婢客氣。等會兒就會有人來幫著娘娘遷宮。”
鄭皇後起身,看著陳美人。
“恭賀妹妹了。”她靜靜笑了笑。
陳美人誠惶誠恐,雙膝一軟給她跪下:“皇後娘娘,嬪妾不知發生了何事。嬪妾冤枉。”
“起來吧。往後,本宮還要你幫襯協理六宮。你可是貴妃,四妃之首。”鄭皇後道。
她說得還算溫和,可每句話都像冰錐往陳美人心口鑽。
“多謝娘娘抬舉,嬪妾不敢造次。”她道。
坤寧宮內落針可聞,宮婢與太監們連呼吸都要屏住。
鄭皇後回了內殿。
眼淚倏然在眼眶裡打轉,她死死攥住手指,才沒有失控。
“娘娘,這是怎麼回事?一點兒風聲也沒有,這會兒早朝才剛剛結束。”心腹女官進來,低聲對她說。
女官表情也焦急。
陳美人直接封了貴妃,有了自己的宮殿,那麼大皇子可能會從坤寧宮離開。
皇帝從來沒說過要把大皇子養在皇後名下。
一直以來,都是因為陳美人位份卑微,沒有自己的宮殿,她住在坤寧宮,大皇子才落在皇後身邊。
皇後儘心撫養著他。
她以為,不管是皇帝還是太後,都默許大皇子記給了皇後。
但擢升陳美人,還是升得如此高,快要跟皇後比肩,就證明皇後猜錯了。
大皇子不屬於她。
鄭氏功高蓋主,皇帝一直很忌憚她與鄭家,怎麼可能把大皇子給她?
饒是如此,皇帝也沒敢輕舉妄動;陳美人背後無人依傍,又是誰非要提攜她?
“去打聽,看看早朝上出了何事。要是打聽不到,叫申國公夫人進宮來。”鄭皇後半晌,才能理智說出一番話。
她起身,去了太後跟前。
太後正在聽魏公公講早朝的事。
瞧見她來,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邊;又對魏公公說,“你從頭說一遍,給皇後也聽聽。”
“……還是水渠的事,早朝大殿上吵得不可開交。裴氏與崔氏因此而爭執。
雍王殿下便說,千秋節在即,先議論如何大赦天下,給陛下祈福。雍王殿下提了兩點:給馬賊胡七山良籍,準許他與家眷入京;封大皇子為太子。”魏公公說。
太後與皇後臉色都是一變。
雍王在這個時候提立儲,毫無準備,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每個人都在猜疑他彆有用心。
大皇子在坤寧宮,封了他為太子,是否還需要將他寄養在皇後名下?
其他門閥,豈能眼睜睜看著鄭家撿這麼大的便宜?
可大皇子的生母又太過於卑微。
每個人都有心思,自然要吵。
“……陛下說,立儲乃國之大計,不能這樣馬虎。雍王殿下便說,先擢升大皇子的生母,給予他們母子體麵。順便給胡七山良籍。”魏公公說。
鄭皇後死死攥著手指,掌心一層汗。
無疑,為了讓雍王放過“立儲”這件事,他提出兩個與門閥、與皇權都不太衝突的建議,一定會被采納。
所以,在西北小有名氣的馬賊胡七山,全家都有了良籍,不日可以進入中原。
陳美人被破格升為陳貴妃。
也許,雍王真正的目的,就是這兩個。
他早有準備,他的擁躉利用了門閥與皇帝的懼意,推波助瀾,把兩件事順利達成。
皇帝當朝準了,叫太監擬旨,直接升了陳貴妃。
“雍王人在何處?”太後問。
太後眉頭蹙得很深。
雍王此舉,對朝局很不利,可能會給門閥遞刀子。
他與太後、皇帝不睦,可他也是皇族,他們本該一心朝外的。
“還在禦書房。”魏公公說。
太後:“叫了他來!”
魏公公應是。
蕭懷灃著親王朝服,麵容冷肅進了壽成宮。
太後劈頭蓋臉問他:“你為何要攪局?陳美人的事,我們早有安排。”
“如何安排的?”蕭懷灃淡淡問。
他說著,還掃一眼坐在太後身邊的鄭皇後。
這一眼,彆說什麼溫情脈脈,連一點體麵都不給,冷漠如霜。
“懷灃……”
“母後,阿寧這把刀,好用嗎?”蕭懷灃冷冷問,“你利用我的妻,可想過我是否答應?”
又看向鄭皇後,“皇嫂,本王的王妃都能被算計、被敲打,怎麼她就這麼軟柿子,你們誰都可以上手捏一捏?”
太後、鄭皇後都愕然。
他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叫她們不好過,哪怕把朝局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