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節,駱寧早起用了早膳,便開始打扮。
她穿了件荔枝紅纏枝緙絲褙子,淡粉色上襦、淺色幅裙,足上是雙梁繡花鞋。
發髻上插兩支赤金鑲嵌紅寶石的簪子,再戴一對紅寶石的耳墜子。
東西不多,可因為紅寶石都有拇指蓋大小,奢華張揚,絲毫不顯得簡陋。
駱寧已經尋到了裝扮的竅門,就是隻戴一兩樣,但東西要珍稀、昂貴。
這樣既輕便,瞧著又格外隆重。
從前沒這樣好東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雍王府的府庫,卻是什麼都有。駱寧隻是用一用,不會弄壞,也不會帶走。
她打扮妥善,王珺與崔正瀾向她請安。
兩個人估計沒見過駱寧盛裝,都多看了她好幾眼。
“……端陽節要‘躲午’,你們各自回娘家吧。外院陶伯已經備好了馬車與禮,你們自去。”駱寧笑道。
兩人應是。
王珺再次看一眼駱寧。
人靠衣裝。出身再卑微的女人,王府的好衣裳、好首飾裝點一番,竟也有世家女的雍容氣度。
真難得。
王珺似頭一回覺得駱寧生得好。從前她似明珠蒙塵,太過於低調。不打扮的時候,她的美貌會叫人有親近之感。
一旦覺得此人可親,便不會認為她美豔。
真正美貌,也需要疏離。
盛裝之下的駱寧,才會有如此氣勢。頓時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似一朵盛綻的牡丹。
“我們好像低估了駱寧。”王珺突然對心腹丫鬟說。
不僅低估了她的手段,更低估了她的美貌,以及她身後的靠山。
王珺心事重重回去了。
崔正瀾則想:“回去問大伯母再要幾套紅寶石頭麵。其他首飾也要幾套。王妃打扮起來真好看。”
小時候,崔正瀾她娘老是想打扮她;她不從,她娘就去打扮長房的七姐。
每次看到七姐花枝招展的,她娘都要誇半日,恨不能把陪房裡幾樣名貴首飾都給她。
崔正瀾不太懂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直到她瞧見駱寧裝扮一新。
原來看彆人收拾得漂漂亮亮,也會心情很好,恨不能掏出家底給她錦上添花。
駱寧打發走了兩位側妃,安排好正院眾人過節的事,這才出門。
到了壽成宮,駱寧先聽到了皇姐平陽長公主的笑聲。
“……阿寧今日這身真好看。”平陽長公主拉了她的手,“我那邊還有幾匹不錯的荔枝紅緙絲,回頭都送給你。”
“多謝皇姐。”駱寧笑道。
太後也誇她今日好看,又問她,“懷灃呢?”
“我獨自來的,王爺一大早出去了。許是會同三哥一起來。”駱寧笑道。
太後臉色微微一凝。
很快恢複鎮定,笑著與駱寧閒話。
平陽長公主的駙馬與孩子在偏殿,這時候也過來;孩子往公主身上撲,被駙馬接住了:“萬萬使不得。”
太後看一眼公主。
平陽長公主笑道:“母後,還沒有向您報喜。已經三個多月。”
太後果然歡喜,眉宇間全是笑意,似普通門第的母親那樣,溫柔和藹:“著實大喜。”
喊了魏公公,“準備禮單,賞長公主。”
平陽長公主撒嬌似的握住她的手:“母後,您彆送太多了,女兒庫房裝不下。每次都要重新騰地方收拾。”
“你是抱怨公主府太小?”太後打趣她。
平陽長公主錯愕,又故作嬌嗔:“這您都聽得出來?不愧是母後。”
太後被逗得笑出聲,駱寧也陪著笑。
而後,魏王夫妻倆也帶著孩子來了。
“母後笑得如此開懷,是說什麼趣事?”魏王問。
“是我的事。我又有了身孕。”平陽長公主說。
“恭喜妹妹。”魏王道。
談不上多熱絡。
魏王妃也說了些恭喜的話,卻又開始教公主如何孕期保養。
公主又不是沒生過孩子,不是很樂意聽,敷衍應和著。
辰王與蕭懷灃姍姍來遲。
先向太後行禮,而後他們兄妹彼此見禮。
蕭懷灃目光看向駱寧,駱寧微微笑著開了口:“方才母後還問王爺呢。”
“是我拉了他,說了半日的話。”辰王笑道。
彼此客氣幾句。
而後,鄭皇後與陳美人帶著大皇子來了。
大皇子蕭煜一歲多了,不會走路,也不太會說話;瘦瘦的,白白的,瞧著十分像皇帝。
太後伸手抱過來,逗弄著他,問他早上吃了什麼、喜歡什麼。孩子隻是懵懂看著她。
“母後,咱們入席吧。”辰王在旁邊說。
乳娘重新抱起了大皇子,眾人便隨著太後去馨蘭殿,今年的端陽節宴席設在那裡。
馨蘭殿一早就擺滿了盛綻的牡丹,各色都有、品種齊全,宛如花海。
赴宴,也是賞花。
另有皇帝的姑姑、其他姊妹等,帶著駙馬與孩子們,在此處等候。他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
今年沒了嘉鴻大長公主與裴應。
駱寧想到這裡,很快收回思緒。
她落後幾步,挽著平陽長公主的胳膊,與她慢行。
“……你可有動靜了?”皇姐悄聲問她,“我多年不孕,這次是服用了一個秘方,你可要試試看?”
駱寧:“我不急,皇姐。”
“萬一你急了,去公主府尋我。”平陽長公主湊得更近,“就怕七弟著急。”
駱寧笑了下。
女官剪下了各色牡丹,捧到眾人跟前。
太後笑著說:“你們都挑一朵簪上。”
她自己選了一朵,女官替她戴在發髻上。
駱寧選了一朵粉色的,交由宮婢。
宮婢也細細為她簪好。
“弟妹真好看。”一旁的鄭皇後,突然誇了駱寧一句。
眾人都看向她。
駱寧落落大方,笑著承受眾人目光:“多謝皇嫂。是今日這花好,方才借了幾分顏色。”
“你們都好看,一個個比花還嬌。”太後笑道。
另有一位大長公主笑道,“這些花,非要她們年輕簪了才美麗。”
“咱們也借一借顏色。”太後說。
歡聲笑語。
駱寧見氣氛輕鬆愉悅,不著痕跡舒了口氣。
她餘光一瞥,見蕭懷灃目視前方。皇後誇駱寧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看向她的人。
雍王爺自幼出類拔萃,先皇偏愛至極,他極其驕傲;又因自身的確優秀,樣樣出色,幾乎無敗跡。
在駱寧這裡受挫,他無法接受。
哪怕他素來冷淡,今天他的不同尋常,太後等人也看出來了。
鄭皇後特意點駱寧,說不定也是試探下雍王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