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眼前的這一切,早已在她原本的推演之中,甚至她想象中的情景比這更加慘烈。
可是推演出來的,和親眼見到的總歸是不一樣的,那種來自靈魂和肉體深處的拷問和衝擊,時時刻刻彌漫在她的腦海中
生命。
在流逝。
殺戮。
在持續。
士兵不是數字,那一個個忘憂軍,都是活生生的人,很多是和她自黃州就跟隨著先生一直走到今日的。
忘憂山,劍城,西海,在到如今的浩然仙境,他們於她而言,正如先生昔日說過的一言一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可是。
現在他們正在死亡,偏偏這還是她下的令。
她知道他們會死,仍然讓他們去了。
他們同樣知道自己會死,他們依舊去了。
無憂又怎麼可能平靜。
她是被先生養大的,自遇到先生,她就被先生保護的極好,拋開八歲以前,往後的日子裡,她在先生的庇佑下,所遇皆是美好。
她熱愛這個世界,亦如先生一般善良,悲憫天下,將為眾生謀福,天下波瀾,視為畢生所願。
現在,她為了護住大多數的人,選擇去犧牲少部分的人,談不上對錯,可是她的心裡,卻絕不好過。
她死死的握著拳頭,強壓著內心的躁動,克製著一抹早已被自己遺忘在角落的本性,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停的告誡自己。
不能急。
不能亂。
不能慌。
要穩準,能堅持住的,一定能。
她要相信自己,同時也在勸說自己相信那些正在舍命的同伴。
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更不是為一人一城之得失在戰鬥。
與天鬥。
與大道鬥。
從西海開始,他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不惜為此奉獻一切,現在同樣也是。
她持續發號施令。
命令所有聖人,仙人,主動迎上去,不惜一切,將漏網之魚擋在主島之外。
舟平安咬著牙,沉聲道:“閣主,怕是要頂不住了。”
語氣中,帶著幾許悲涼,這個自小穩重且沉著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無能為力的頹廢。
也是第一次。
在無憂的麵前,說了一句喪氣的話。
這才剛開始啊。
隻是剛開始,就麵臨了如此大的防守壓力,而隨著時間推移,外圍那些臨凡者一定會趁亂加入戰場。
也就是說。
從現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不止要遭受同樣的損失,而且,壓力還會逐步遞增。
而。
他們現在,已經快要無兵可用了。
即便。
在常人看來,防線還在,薬幾人依舊如殺小雞一般的虐殺那些臨凡者,正麵戰場,江渡不落下風,舉世無敵。
蘇涼涼控六劍肆虐,一座劍樓仍有餘力。
可優勢僅僅隻存在於他們幾人,其餘地方,麵對臨凡者的獵殺,可以說是毫無抵抗之力,哪怕是不惜抱住對方,舍命自爆,卻也做不到同歸於儘。
這種巨大的實力落差帶來的無能為力,比當初西海那無窮無儘的怪物潮,更讓人絕望。
無憂喉嚨一滾,“頂不住,也要頂,死也要頂。”
舟平安欲言又止,“可...”
無憂淡淡道:“我們沒得選。”
舟平安沉默。
是啊。
他們沒得選。
要麼死。
要麼還是死。
一種是戰死,而另一種是等死,對麵那些臨凡者,可不會在乎他們投降還是反抗,他們要的就是爭著搶著,殺光他們,將他們變成一個個數字,用來換取天道的恩賜。
就好像當初在南海裡一樣。
隻是情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