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忘憂閣,卻儘是憂愁人。
一切隻是因為那位隻聞其名,卻未見其人的忘憂老祖宗。
江小帆想,先生一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吧,而且還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不然何至於這些人,都會因他如此呢?
他也是男子,年歲尚淺,閱曆單薄,自是不太懂如何開導人,隻是安慰道:
“先生會沒事的。”
清衍看了江小帆一眼,笑笑不語。
江小帆喝了一口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突然無聊問了一句。
“爹。”
“嗯?”
“問你個問題。”
“啥?”
江小帆壞壞道:“先生,白姨,和我娘,他們三個你最怕誰?”
“嗬——”清衍失聲一笑,劍眉輕挑,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江小帆側著腦袋。
“嗯?”
清衍撇嘴道:“這還用問?沒一個我不怕的!”
江小帆嘴角抽抽:“...”
舒小儒於院外,見父子二人一坐半日,相談甚歡,眼中滿是欣慰,不忍打擾,捧著一本書,去了彆處……
浩然仙境·忘憂閣中,許無憂又一次從睡夢中忽的醒來,捏著眼角,神色痛苦。
她又做了那個夢。
並且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一直不曾間斷過。
最近一段時間,更是愈發頻繁,以前隻有無月之日,會入夢,後來隻要是夜晚,便會不受控製的入夢。
而最近。
得知師父消息後,竟是白天也會入夢。
她嘗試過很多種辦法,卻始終沒有得到緩解,更無法阻攔夢境如約上演。
夢裡的世界,一如既往,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清晰。
鐵索,石像。
深淵,血門,枯樹。
以前看不清。
現在看清了。
最近那夢裡,更是出現了一道聲音。
哪怕是已經醒來,那道聲音依舊在腦海的裡久久回蕩。
好似餘音繞梁,不絕不息。
那是一種古老的語言,無憂從未聽過的語言,她不會說,可是不知道為何,她卻能聽懂。
深沉的話音一直在催促她打開那扇石門。
置身那片死寂的世界時,她就像是一隻被囚禁在其中的犯人,深淵裡的另一個自己,不停的誘導著自己,打開門,隻要打開門,一切都能結束,她便能自由。
隻是以前是心理暗示。
而現在卻是出言提醒。
那個聲音於她耳畔輕聲呢喃,想讓你家先生活嗎?想就推開門,我們一起出去,幫你家先生
無憂始終沒有推開那扇門,卻為此苦惱不已。
無憂覺得,那應該是自己的心魔,不知從何處滋生,自她成仙那一刻開始出現,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茁壯。
並且。
當自己的精神混亂,情緒低沉時,心魔便會更加強大。
那道心魔好像在以她的恐懼和害怕為食。
她越發擔心,它愈發頻繁,它愈發頻繁,無憂便愈發焦慮。
一切好似陷入了某種死循環。
可是。
無憂卻清楚,現在這個時候,自己一定不能倒下,更不能出現半點問題。
天穹之上,先生情況不明。
浩然仙境,自不可群龍無首。
所以。
不管心魔如何蠱惑,無論那夢在怎麼頻繁,每次置身夢境,無憂都會閉眼誦起師傅教給自己的清心咒,固守本心,不亂心智
可當夢醒的時候,她的思緒總是會忍不住的淪陷於方才的夢中。
然後,陷入自我質疑,自我否認。
那一口深淵之後真的是自己嗎?它真的隻是心魔嗎?
如果答案不是,那它究竟會是誰,為何要將自己一次一次的拽入夢境。
“你到底是誰?”
甚至。
無憂會在不經意間動起一個念頭,她會想,如果自己真的推開那扇門,真的可以結束這一切嗎?
以前,她從不在乎門後有什麼?又有什麼後果?因為她從未想過推開那扇門。
現在,她同樣不在乎門後有什麼?又會有什麼後果,因為,如果推開那扇門,自己真的能救師父,那她什麼都不怕,什麼後果也同樣沒關係。
可是。
她怕,那隻是一場陷阱。
一切都是對等的。
她猶記師傅教誨,君子不立危牆,不入險地,不臨深水。
麵對未知。
可避則避。
避無可避,則以雷霆手段,頃刻覆滅。
她也始終記得。
師父給自己上的第一課,當你實力尚淺的時候,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要有自己的判斷。
那道聲音來自未知,一場夢境,卻又脫離了夢境本質,所以她心生戒備。
可。
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她的防線已經在漸漸瓦解。
人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的軟肋。
在強大的人,隻要被抓住軟肋,那他就會乖乖就範。
無憂也一樣。
她的軟肋是師傅,所以那個夢不停的在問她,要不要救師傅?
僅此而已。
晚風長,滄海蒼,山腰落日,雁背斜陽,無憂起身,推窗見日沉,又瞅星河轉,目色深深
她問上蒼之上,“真的...隻要推開門,就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