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俱靜,天山共色。
星子密布,彎月如鉤。
少年先生握著青燈,於冰雕身側緩緩坐下。
倚靠身後土坡,哪管泥淋。
歎了一聲氣,望了一眼天,喝了一口老酒。
不語。
眼眶微紅。
有人說過,月亮是悲憫的神,能照亮夜裡孤獨的魂。
許輕舟低聲低喃,聲不如風,嘶啞低沉。
“對不起!”
“哪怕,你聽不到了。”
再飲一口烈酒,刺激味蕾,將手中青燈放下,擺正,又放下手中的酒壇。
不急不忙。
不慌不亂。
就好像身側的這位姑娘,真的隻是睡著了一般。
許輕舟從懷裡掏出了兩本書。
一黑一紅。
尋常大小,一掌之厚。
黑者上書[永恒]二字。
紅者上書[蘇涼涼的日記]六字。
捧在手中,失神凝望。
這兩本書,是仙剛交給自己的,也是蘇涼涼托仙轉交給自己的。
正如許輕舟所知道的一般。
從一開始。
隻要自己贏,蘇涼涼就會死。
不止許輕舟知道。
蘇涼涼自己也知道。
可許輕舟還是那麼做了,拚儘全力贏了。
他沒得選。
芸芸眾生和一位摯友。
許輕舟選擇了前者。
哪怕他知道,這麼做不好,對蘇涼涼不公平。
可他總歸還是選了。
他記得曾經仙問過他一個問題。
若是殺一人可救千人,萬人,萬萬人,許輕舟救是不救?
那時年少,意氣風發,終究是太年輕,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答案是誰讓我選,我便殺了誰。
自己不會選。
我要他們都活。
誰曾想仙一語成讖,終有一日,自己竟是真的麵臨了這樣的抉擇,而他卻選擇了後者。
哪怕刀不是自己斬下的。
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歸根結底,本質是一樣的。
他選了。
不管說什麼,他總歸是選了。
但是蘇涼涼和他不一樣,他總歸有得選的。
她明明可以阻攔,象征性的乾預。
她也可以將一切如實上報,告知永恒那位界主。
她明明知道,即便她說了許輕舟也不會責怪她。
可她沒有,她不止是作壁上觀,更是親自入局,破壞秩序。
為了保全許輕舟,保全許輕舟所珍視的一切。
親手將自己推進這死局之中。
隻是因為,許輕舟是她的朋友。
這又讓許輕舟怎麼能不觸動呢?
他又怎麼能不難受,自己何德何能,竟是讓她不惜為自己舍命。
她明明不是浩然的生靈。
她明明並不置身於浩然的劫中。
許輕舟深吸一口氣,強顏歡笑,自言自語道:
“來,讓我看看,蘇涼涼,你都寫了些什麼,有沒有說我壞話~”
他選擇了黑色書封的那一本先看。
這兩本書。
許輕舟都見過,昔日蘇涼涼與自己遍走浩然,取萬物精血孵化仙胎時。
總會看到她時不時的翻出這兩本書,偷偷落筆,鬼鬼祟祟的記著些什麼東西。
印象中,黑色用的極少,白色用的極多。
所以許輕舟選了黑色。
他想黑色的應該寫的比較少,但是重要一些,白色寫的多一些,可能有些嘮叨,留著後麵慢慢看。
許輕舟是這麼想的。
翻開第一頁,娟娟字跡入眼中,花筏小字,秀氣慧中,寫的極好,和昔年蘇涼涼那一身紅衣的裝扮,格格不入。
很難想象。
一個傻裡傻氣,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丫頭,還能靜下心來,寫下這樣一手字字來。
入目第一行
[紀錄:開心開心,我蘇涼涼出息啦,成功繼承父母衣缽,成為一名光榮的天啟者,界主說,我馬上就要去浩然了,聽說那是永恒界最最最神秘的地方,都沒人見過,哈哈,沒辦法,可能是我太優秀了,所以把這麼重要地方,交給了我,咳咳,以後,我就是浩然的神行者了,嘿嘿,聽說整座天下,都歸我管,想想就激動,任重道遠,不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