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亦如是。
現在的許輕舟,得長生草真靈的青睞,服下不滅,又吞儘歸墟之中永恒之鹿積攢下來無數紀元的生命源質。
可以說,一個人,獨占歸墟五成氣運。
在浩然這片天下,便是他們二人,已然是自愧不如。
更何況,他們兩人被永恒神鹿重創,境界跌落,大道有缺,現在出去,也幫不上忙。
多說無益。
而且親眼見證了許輕舟驚世的成長,他們心裡很清楚,這浩然的劫,許輕舟定然可破。
這第一句。
他算是贏了。
隻是。
他們並沒有為此感到高興,或者興奮,因為他們也知道,少年許輕舟踏上的這條路,是一條不歸路。
未來這條路上,等待的他,將是更猛烈的風暴。
他們能做的,便是趁著還有時間,讓自己變強一些,在未來的那條大道上,能為他做些什麼。
甘當陪襯。
至少不能被落下。
許輕舟離開歸墟,一步踏出,再次回到了西海岸時,永夜換做白晝。
陽光灑落,披在肩頭。
他站在曾經六道石門落下之地,高原的儘頭,回望身後,懸天的黑霧早已散去,隻剩下一片汪洋大海,無邊無際。
在看身前。
那座萬裡高牆依舊聳立在人間,隻是早已換了模樣,千瘡百孔,滿是斑駁。
那條深淵溝壑,被屍體堆疊填滿,戰場硝煙漸散,剩下的是斷壁殘垣的狼藉。
空氣中。
血腥味經久不散,入目屍山血海。
聽。
看。
聞。
許輕舟久久不能平靜,神識籠罩萬裡戰場,熟悉的氣息稀稀疏疏,有的還在,有的已經不在了。
他入歸墟前。
有修士三十餘萬,聖者三百餘人。
而現如今。
十不存一。
聖者不到二百,隻剩一半,大乘境,渡劫境的修士,加起來,儘是隻有寥寥數萬而已。
可是。
許輕舟放眼看去,洞徹那層層疊疊的屍山時,卻未曾尋到逝去之人的半具屍體。
沒有氣息,沒有屍首。
他們是跑了嗎?
一定不是這樣的。
許輕舟眼眸低垂,暗暗的握緊了拳頭,胸腔之中,一股暴躁的情緒在波動,激蕩。
即便沒有親眼看到,可是他卻也能猜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悲壯。
數十萬的修士,為了這座城,那片天下戰死了。
因為自己的一句西征伐道,他們付出的不僅僅是性命,而是屍骨無存,神魂儘滅。
在無輪回。
許輕舟憤怒。
許輕舟心痛。
可是他又不得不將這些情緒,積壓在胸腔之中。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注定就是要死人的,這就是戰爭的代價,無可厚非。
他痛心疾首,可是他來不及悲傷,更沒有資格悲傷。
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是他帶著他們走上的這條道,所有的痛苦和絕望,理應由他來承受。
即便是痛。
他也不能喊出來。
至少現在不能。
浩然的劫,還遠遠沒有結束。
站在西海岸,少年先生,眼眸泛紅,緊閉雙唇。
他想說一句對不起。
他還想說一句辛苦了。
可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總歸。
死去的人聽不到了,而活著的人,又怎會在意這樣一句無用的虛言呢。
蘇涼涼一直守在西海岸,她是第一個看到許輕舟出來的,近乎第一時間,就來到了許輕舟的身側。
感受著少年身上的氣息,她自然已經明白了一切。
許輕舟又變強了。
“許輕舟,你總算回來了。”
看了一眼白衣染血,風塵仆仆的蘇涼涼,許輕舟眼中思緒複雜,他知道,這位姑娘,一定也出手了。
而她出手,意味著什麼,許輕舟心知肚明。
彆人動手,贏了生,輸了死。
蘇涼涼出手,輸贏都得死。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最終也隻是無力的點頭。
“嗯,出來了。”
“薬姐呢,還有那隻黑狗,他們怎麼樣了?”蘇涼涼詢問,
許輕舟輕聲應道:“他們受了點傷,不過還好,不會有事。”
蘇涼涼拍了拍自己那一馬平川的小胸脯,長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薬姐沒事,我就放心了。”
轉而擰起眉頭,一臉肅穆的說道:
“許輕舟。”
“嗯?”
“你得快點趕去東海了,那裡應該也打起來了。”
許輕舟微微一怔,眼中浮現不解。
蘇涼涼解釋道:
“按照前幾任神行者留下的筆記,東海的仙境和西海的歸墟兩者之間降臨的時間差,最多隻相隔一個月,可這次已經過去一個半月了,到目前為止仙族之人卻未曾露麵,這裡麵一定有問題,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一張熟悉的麵孔閃過腦海,許輕舟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擰緊眉頭,強裝鎮定道:
“好!”
“我現在就去。”
蘇涼涼說:“我和你一起去。”
許輕舟看了她一眼,點頭道:
“嗯。”
他沒有拒絕,蘇涼涼已入局中,很可能隨時被永恒殿清算,跟在他身邊,他安心一些。
兩人不曾停留,遁空而去。
於長空之上劃過的時候,許輕舟不忘了動用神念傳音,告知此間眾人。
[歸墟關閉,西海劫落。
[大家辛苦了。
[我還有事情未了,剩下之事,諸位費心。
眾人恍然,紛紛起身,四下張望。
那是先生的聲音,他們不會認錯。
先生沒死。
諸君大震,於悲涼中生出一抹愜意。
“太好了,先生還在。”
“咳咳咳,我就說先生不會有事的。”
“師傅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