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負責砍人頭顱的劊子手,非說自己怕血,本是勾魂的無常,非嚷嚷著自己怕鬼。
用彆人的一條命,換十個人,或者百個人,千個,萬個人的命,卻還希望死去的人能說自己大義,說自己是對的。
本身就很可笑。
君子應先天下之生而生,後天下之死而死。
他們覺得用一條命換一萬個人的命是對的,值得。
可是前提是被犧牲的那個人,不能是自己。
這就是他們自我質疑的根,亦是他們內心深處揮之不去的心魔。
有私心固然不可怕,可怕的是非得將其藏起來,不讓彆人看。
久而久之,便不敢在麵對真實的自己。
而許輕舟卻用寥寥數語,拆穿了他們,撕下了他們那一層連自己都騙到了自己的偽裝。
故而恍然大悟。
故此一念通達。
方道仰望天際,儘收潦草,呢喃自語,感慨道:
“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順天意,應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目光下垂,再落少年身,方道沉聲道:
“我等心中所惑,竟是被你一個小輩一語道破,老夫今日,受教了。”
儒聖亦深吸一口氣,感慨道:
“小先生胸藏文墨懷若穀,敦兮其若仆,曠兮其若穀,老朽我自歎不如。”
大胖子的佛祖對著少年行一佛禮。
“許施主慧眼識人。”
空帝卻不語,弄眉鎖千愁。
冥帝輕挽發,其笑儘苦楚。
“沒想到,知我者,忘憂先生,識我者,也是忘憂先生,素未謀麵,初見就把我們看了個遍,你當真了不起啊。”
許輕舟微微頷首道:
“前輩說笑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隻是恰巧在局外,見了局中的你們而已。”
少年謙遜,冥帝不聞,自說自話道:
“當年知曉劫起劫落之事時,我等六人整整爭論了三個月,最後一致決定如此,我們當時算了一筆賬,我想用一個人的短命去換一千個人,乃至一萬個的壽終正寢,怎麼會不值呢?”
“所以我們乾了,蒼生萬物總歸是要死的,不是嗎?修士也一樣啊。”
“死在劍氣長城下的那些妖和人,短則活了百年,長的千年,甚至更久,他們不虧,奪了天命,搶了天機,得了氣運,就該承受相應的因果啊.....”
冥帝話音突然停下來,渴望的看向少年,滿懷期待的問道:
“先生,我想知道,若是有一個十歲的凡人和一個千歲的修士站在你麵前,必須有一個人要死,您會選誰?”
縱觀五人,目中與冥帝相差不大,皆有期待。
是啊。
少年會如何選?
是和他們一樣,還是會有不同的答案?
許輕舟微微垂目,麵色一凝,好大一會,方才抬眉,歎了一聲氣道:
“前輩這是何苦呢,該說的晚輩不是都已經說了嗎,就非得晚輩講出一個對錯來嗎?”
冥帝眉心現川字紋絡。
“小先生,是不敢選嗎?”
少年隻是笑笑,未曾在開口,亦不打算在解釋。
儒聖出言道:“好了,冥,你就莫要在為難小先生了,既然先生不願評斷,你又何苦強人所難。”
道理冥帝自然都懂,隻是答案她依舊想知道。
“我問你了嗎?你這老頭怎麼那麼多話~”
儒聖怔了怔,麵容尷尬,訕訕一笑。
一旁的道祖白了冥帝一眼,開口道:“得了,小友不願回答,本身不就是答案嗎,明知故問。”
幾人若有所思,就連冥帝亦未曾反駁,似乎默認了道祖的話,也認同了他的說法。
不願回答,本身就是答案,確實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