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許輕舟不一樣,七念浮生之後,雖然他依舊還是那個少年,境界仍然停留在十境。
但是,他的心境卻比之以前更上一層樓,超然物外。
嚴於律己。
不得她人同意,不窺她人生平,哪怕是最親近的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他亦能穩如山河,不起雜風。
這種事情,對於彆人來說,可能很難理解,換做以前,許輕舟同樣也無法理解。
可是現在,他確實是做到了,也正是因為此,係統才開放了這樣的權限。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何意?
每個生靈都是獨立的個體,不要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他人,強行跨入他人的邊境,也不要過度窺探他人的隱私。
不得他人準許,不動他人之物,不問他人過往。
正如之前。
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說過的話,答應的事,能便是能,不能便是不能。
現在。
他答應了江渡,不窺其生平,不解其憂,答應了那就是答應了。
除非江渡改口,否則,此生他便當不念此想。
初聽極軸,可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我的修行呢。
輕輕握緊江渡的手,許輕舟豁然開朗,溫聲道:
“好,我們回家。”
江渡雙眸彎彎,似晴日中,青山側的兩道月牙,“嗯,回家。”
仙劍再出鞘,載著二人,回了鎮妖城。
神土於身後,漸行漸遠,似從未來過,江渡回望一眼身後,眼中寫滿了不甘,卻又強裝釋然,將那些事情,深埋心底。
她清楚,她該做什麼。
千年的苦,她來人間,不是為了救蒼生的,而是來找先生的。
寧負蒼生,不負先生。
神仙禦劍,速度極快,萬裡荒原,千裡青山,一日來回。
時入城中。
繁星初上,書生問姑娘,餓否?姑娘便說,想吃蛋炒飯了,書生卷起袖子,白衣顛勺,做了一碗金黃的炒飯。
一盞紅燭於寒風中微黃,兩個少年對坐一張長桌,吃著飯,聊著天。
許久許久。
江渡也破了例,自己壞了自己的規矩,城中有事不飲酒,與許輕舟喝了少許。
酒勁上頭,姑娘微醺,深情的望著書生郎,情意濃濃。
江渡講。
先生可否等我些時日,等我把城中的事情安排妥當了,便就卸甲,隨先生去。
姑娘表明心意,願意放棄這座天下,選擇自己。
同樣的版本,同樣的選擇。
是國泰民安,還是詩和遠方。
是身後的天下,還是眼前的先生。
江渡卻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這次她選了後者,選了詩和遠方,也選了先生。
用她的話講,她可小氣了,可自私了。
春風十裡,她隻要取悅自己。
還說自己為鎮妖城也做得夠多了。
而且,她知道了神土的真相,它日再戰,怕是再也無法如之前一般,與妖族不死不休了。
理由和借口很多。
是講給許輕舟聽的,何嘗又不是講給自己聽的。
不過,不可否認,這些都是實話。
對此。
許輕舟自是心中感動,人生之幸事,莫過於被喜歡的人堅定的選擇。
但是,許輕舟卻也不想讓江渡餘生活在自責之中,更不想讓她因為自己,而左右為難。
所以。
他之前的想的事情,還是要去做,不止是為了江渡,同樣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說法。
他說過的,世界破破爛爛,自己看到了,總該是要去補的。
他非聖人,當仁不讓,隻是此事,在他力所能及之內,沒有道理不去做。
否則,餘生的日子裡,他和江渡一樣,又怎麼會安寧呢?
不求事事如願,但求問心無愧。
他婉言拒絕了江渡,並與江渡辭彆,說自己要去辦一件事情,很快就回。
等自己辦好了,便來接她。
江渡自然知道許輕舟要去乾嘛,出言阻攔,擔憂勸解。
許輕舟安慰,自己心中有數,也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告知江渡。
江渡聽完,陷入沉默,先生心善,一如既往,可是,慈悲之人,長之已久,易受慈悲所誤。
故古人言,好人不長命,可從不隻是說說而已。
她想勸,又自知勸不住,先生做事,向來是深思熟慮,從無頭腦一熱,既然決定了,那就一定會去做。
她選擇了支持,說願與先生同往,縱然前路風雨飄搖,刀山火海,應要共同承受。
許輕舟卻是笑笑,信心滿滿,告訴江渡,無需擔憂,此事不難。
讓江渡等他便可。
臨彆之時,月下星空,許輕舟與江渡定下了一個約定。
許輕舟說。
驚蟄之日,便是他歸來之時。
江渡則說。
先生歸來之日,便是我卸甲之時。
正如千年之前,國師府月下一彆,二人約定下的一般。
驚蟄之約,應是無期。
江渡知道,先生一定會回來。
許輕舟也知道,姑娘一定會卸甲。
臨彆之時,情意依依難舍。
江渡十指緊扣道:“先生,不要有事~”
許輕舟溫聲道:“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