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幕上放眼看去,這片戰場是那般醒目,隨處可見的狼煙,飄飄渺渺,衝天而起。
觸目驚心的屍骸遍布荒原。
昔日恢弘的十裡高城,此時早已破敗不堪,各個城段多有坍塌,而坍塌處總會堆積著高高的屍山,一層又一層。
說是殘垣斷壁亦不為過。
戰旗淩亂,浸滿鮮血,兵刃已折,塵封於土,寒甲崩裂,一片死氣沉沉。
數十萬大軍。
如今剩下的恐怕早已不足數萬人。
城外戰場,大地被浸染成了褐色,高空之中,寒鴉成群,啼鳴不休,像是死神的信使,在人間敲響喪鐘。
“嘎嘎嘎~”
濃雲覆頂,本是晴日,卻儘是暗空,秋風瑟瑟,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血腥。
這裡。
在逝去的一年中,廝殺不斷,這裡,在剛剛那一刻,剛結束了一場衝鋒。
此時此刻。
鎮妖城門前,有一將軍,孤獨的站在那裡,身上的鎧甲衣物早已被染成了血紅色,像極了新娘的新裝。
一頭長發隨意灑落,又於風中肆意飄揚,手中長劍低垂,鮮血仍然順著掌心滑下劍身,又自劍鋒處滴落。
滴滴答答。
寒風瑟瑟裡,形單影隻的將軍,譜寫淒涼,是那般落寞。
江渡驀然的站在原地,任由秋風瑟瑟,她始終一動不動,凝視著遠方天際。
她的身側竟是屍首,在無一人。
一年血戰。
斬妖軍前後七十餘萬將士,死的死,殘的殘,可戰者還有幾人?
四大精銳軍團又還有幾人尚可衝鋒?
答案江渡不知道。
她隻知道,剛剛一戰,她身側最後的百騎,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們又一次全殲來犯之妖。
可戰爭卻遠遠還沒有結束,敵人還在,且不久就又會殺來。
江渡驀然,吞咽血水,仰望長空,聽鴉啼鳴,她自目色沉沉。
“君知否?”
“亂鴉啼後,歸興濃於酒~”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蒼穹黑雲依舊,像是要下一場雨,山中疾風嘶吼,驚落滿山枯葉。
城郭斷壁殘垣,硝煙彌漫滿目瘡痍。
一戰初落,一戰又起。
遠方又傳來了震人心魄的號角聲,抬眸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黑壓壓的一片。
耳畔風聲裡,伴著的是滔滔回蕩的獸吼嘶鳴。
可城中卻早已不聞擂鼓之聲。
獸族大軍如同一片黑雲,自荒原的另一頭壓來,長空中殺意彌漫,驚得烏鴉振翅,遠遁長空。
空氣中,嗅到的是毀滅的氣息。
江渡回望一眼高高城頭,戰旗垂落,隨風淩亂,徐徐掃過四周,滿目屍骸斷刃,卻空無一人。
她知道。
她已無兵可用。
凝望遠方,獸潮黑壓壓的一片,好似晚潮,碾碎一切。
江渡手中染血長劍脫手,掉落地麵,濺起幾許鮮血,少年將軍心中的那根弦,似是在此刻斷了一般。
整個人在劍落的那一刻,緩緩癱軟了下來,她跪倒在了屍山血海中,低著頭,無聲低泣。
“父親!”
“這一次,渡兒怕是真的守不住了……”
她真的儘力了,真的儘力了。
江渡很累,坦然的接受了失敗,也接受了即將到來的死亡,即便不甘心,可是她真的儘力了。
說到底。
她隻是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
好在,即將深秋,也不算晚。
就在江渡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等待著獸族的鐵蹄將自己撕裂的時候。
她寂靜的世界裡響起了些許稀稀疏疏,那是腳步聲,正在朝她靠近,自身後而來。
江渡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