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留其一命,並非許輕舟心地善良,願意不計前嫌,隻是因為,對於他來說。
活著夢魘比死去的更有價值。
留著它還有用。
很多事情,許輕舟想,確實該知道一些,夢魘剛好有,它說到底是罪州的界魂,一定知道很多秘密。
許輕舟向來行走人間,濟世渡人,但行好事,唯獨在這罪州的漩渦裡,它始終獨善其身,不敢立危牆之下,恐惹來係統口中,所謂界靈的清算和覬覦。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想。
既然夢魘可以偷梁換柱,暗渡陳倉,自己為何就不能呢?
所以。
少年書生沒有殺夢魘,隻是將其暫時封印。
至於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將夢魘塵封,許輕舟也隨之結束了這場大夢。
神土一山巔。
聽聞幾聲寒鳥啼鳴,沉睡中的少年蘇醒,隻見他被掩埋在樹葉落塵下的手指輕輕動了一動。
接著。
五指彎曲抓住地麵,慢慢爬起身來,卻又近乎用了全力,塵埃自身上落儘,許輕舟晃晃悠悠站起了身子。
一年沉睡,許輕舟早已灰塵滿臉,四肢僵硬,迎麵的山風吹來時,帶著絲絲寒意。
眼皮輕抖,落下幾許塵埃,遙望遠方,荒原裡一片荒涼之景,仰頭,刺眼的陽光落下,那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許輕舟試圖伸手擋住。
緩緩呼吸。
夢與現實在此刻重疊,少年書生依舊恍恍惚惚,分不太清楚,這是夢,還是現實。
他依舊很累,眼皮好似灌了鉛一般厚重。
他還是很疼,頭痛欲裂像是有人在裡麵用針紮一般。
眼中的世界是模糊的,思緒是混亂的,耳畔是刺耳的嗡嗡轟鳴,嘶嘶鳴叫,像極了那昔日聒噪的蟬鳴。
懵懵懂懂間,許輕舟自袖口乾坤取出了那琉璃瓶,在陽光下,瓶身折射了烈日,渲染出了七色。
透過霞光萬丈,少年書生窺見一隻夏蟬。
許輕舟輕輕垂下眉梢,將琉璃瓶放回袖口之中,輕聲道:“不是夢。”
是的。
他真的醒了。
他戰勝了夢魘,回到青山之巔,此時應是正午,至於時間——
“義父。”
[我在。
“我睡了多久?”
[一年不到。
許輕舟心中猛然一震,再問:“現在幾月?”
[剛過中秋。
許輕舟吞咽了一口唾沫,乾涸喉嚨,像是撕裂一般的痛,火辣辣的。
可他卻是麵不改色,輕聲低語,“還來得及嗎?”
腦海裡,係統的念頭響起,主動給予了他答案。
[嗯,來的及,你的姑娘還活著。
“那就好~”
許輕舟抖儘身上的風塵,召喚出了解憂書,於其上寫下一筆。
“風起。”
字成話落,山巔憑空起長風,裹挾著許輕舟,遁入長空,橫渡萬裡荒原。
入夢時。
是十月。
醒來時。
是八月。
冬去秋來,近乎一年,二月驚蟄,百萬妖獸攻城,細數下來,已經過去了六月餘。
江渡還活著,便是萬幸中的萬幸,不過許輕舟卻也清楚,自己耽誤不得了。
按照以往,妖獸會在九月中旬時,應神諭的指示,罷兵回鄉。
還有最後一個月的時間。
它們一定會和過去的那一年一樣,在最後一個月,不留餘力的進攻。
去晚了。
江渡恐有閃失。
他來不及喘息,緊繃著神經,強忍著肉身的不適,強壓著神經的陣痛匆匆趕路。
風很急。
少年書生隻有一個念頭,快一些,在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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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鎮妖城,時逢秋,寒風瑟瑟,山野寂寥,城頭之上,卻是硝煙彌漫。
戰火依舊籠罩在這座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