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舟如往年一般回到了忘憂山,與眾人相逢。
後於山巔枯坐,宿醉。
時逢一月。
春風稍起,槐樹抽新葉,萬物皆新。
那日清晨。
許輕舟自樹下醒來,恰巧碰上了晨光自樹葉間隙灑落。
書生懶懶的靠在搖椅上,身側滾落幾個酒壇。
風輕輕的吹過,樹葉在風中搖曳,錯落的光陰斑駁,也在許輕舟的身上跑來跑去,像是在跳舞的光精靈。
沐浴著細細涼風,許輕舟下意識的緊了緊衣袖。…
明明記得醉時明月,卻不曾想醒來清風。
書生坐起身來,揉了揉鼻尖,自袖口乾坤處取出一卷山河圖,緩緩於身前長桌攤開。
眼中倦意消散三分,被稍許期待代替,離上一次落筆,又過了二十年,今日又到日子了。
他以指為筆,在山河圖中寫下一行行字體,速度很快,若流水行雲。
隨著行善值扣除,山河圖變化莫測,山川錯落。
突然。
槐蔭下泛起陣陣驚芒,眼前山河圖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呈現出一山水畫卷,濃墨數行。
許輕舟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將山河圖捧在眼前,再三確認,身體微顫,手掌輕抖。
眼眶中漸漸泛起紅潮,世界趨於朦朧。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提筆數十次,夢回數萬回。
“終於...終於....”
書生的輕聲呢喃,話音微微顫動,他慢慢的抬起頭,看向了西南邊。
“...等到了!!”
山河圖收,忘憂書歸,書生起身,踏風而行,背影是那般匆匆——
那日。
聽聞遠方有你,動身跋涉千裡!
遙遠的輪回長河。
那片亙古不變的灰色天空下,輪回大道的另一邊,一個血色的人影自遠方走來。
踉踉蹌蹌,跌跌撞撞,手中卻又緊緊攥著一張灰色的符紙。
一千年。
去時花開,回時花落。
曾經一片火紅的彼岸花海今日褪儘顏色,鬱鬱蔥蔥。
無花有葉,早已換了模樣。
花開花落一千年,花葉此生不相見。
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沒入了魂潮,順著輪回大道一點點向前。
路上,她看到了一尊泥塑像。
她走了過去。
她舉起了灰符。
她緩緩的抬起了頭,那淩亂的長發向兩側慢慢滑落,露出了她的那張臉龐。
那是一張百孔千瘡,早已分不清五官的血臉。
觸目驚心。
可卻在此刻,微微變化,應是嘴角高揚,那渾濁的雙眼裡,也釋放出了一抹霞光。
聽。
她在輕聲呢喃。
“先生,我來了,你會找到我的,對吧?”
灰符引路,泥塑開門,平靜的輪回大道上起了一陣徹骨的陰風。
她毅然決然的踏進了眼前的黑色虛空。
走了一條彆人不曾走過的路。
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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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
夜。
浩然人間一隅,一顆流星化作一抹流螢,自夜空墜落一座城中。
聽婦人一聲長嚎。
“啊——”
又聽了一聲嘹亮的嬰啼響徹夜空。
“哇哇哇——”
“將軍,生了,生了,是個小姐!”
十八年後。
忘憂山。
書生留下一封,不辭而彆,遠走他鄉。
千年。
整整千年,他終於尋到了那個姑娘的蹤跡。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如山間清爽的風。
如古城溫暖的光。
從清晨到夜晚,又從山野到書房。
等待。
不怕歲月蹉跎。
不怕路途遙遠。
隻要最後。
等到了就好。
書生走時,將那顆朱雀蛋留在了小仙山中。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一個紅衣的年輕人。
身側跟著一盞青燈,祂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來到了那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