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風有些急,黑色的烏雲遮住了頭頂的月。
見不到半點星辰。
就如在場所有人的心情一樣,壓抑,黑暗,看不到半點光亮。
蒼月心吟順著殿外的道,向著皇宮半山腰的地方而去。
前有掌燈人引路,後有百官相隨。
蒼月心吟閉著眼,緊緊的抱著懷中的那幅畫卷,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一切恍惚又回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
隻是那日近黃昏,有落日與流雲,亦有皇帝和書生。
而今日,黃昏成了夜,流雲變得更厚了些,沒了書生,隻剩了一個老皇帝罷了。
再也沒了意氣風發。
小道不長,還是曾經的青石板,隻是沒了那先生,可是沉浸在風裡,耳畔卻又響起了昔日的呢喃。
“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先生想聽否?”
“哦,說來聽聽?”
“慕舟,蒼月慕舟,好聽否?”
“聽著倒是像個君子。”
“是嗎?可是她喜歡啊,而且我也喜歡,嘻嘻....”
不知不覺間,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而她也路過了昔日那長亭,也是整個皇宮裡,她最喜歡待的地方。
賞星亭。
“陛下,到了。”蒼月慕舟小聲道。
蒼月心吟輕輕抬眉,看了一眼長亭,聽耳畔風鈴聲,慢慢道:
“好,把我放下來吧。”
長明的燈點燃了四盞,金榻落在了亭畔,群臣遠遠候在了亭外,靜靜的待著,皆不做聲。
這座亭無非一尋常一石亭,可是他們都清楚,這座亭對於自己的皇上意味著什麼,特彆是周卿,張君和蒼月慕舟。
那一夜他們就在亭外,也是那一夜後,先生成為了國師。
也是一夜的交談,定下了蒼月今日的盛世太平。
“陛下這是又想先生了,害。”
“誰不想那先生呢?”
“天子意以決,我等也隻能陪聖上走這最後一程了,也算不枉先生當年重托,咳咳咳。”
長亭中。
蒼月心吟拉著蒼月慕舟的手,反複交代。
“慕舟,讓你做的事都做了嗎?”
“放心,都交代好了。”
“一定要給先生送去,他最喜歡喝的就是王姐姐釀的杏花釀了,可惜,她走的比我早......”
蒼月慕舟紅著眼,慢慢道:“小平安昨日還問我呢,讓我問問陛下,可還有什麼話,要帶給先生的。”
蒼月心吟輕笑道:
“我給先生寫了一封信,就放在暗閣裡,讓他替我轉交吧。”
蒼月慕舟重重點頭。
“嗯嗯。”
而後低著頭,輕聲抽泣。
蒼月心吟,奮力的舉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借著燭火,望著那一絲絲青霜,眼中拂過一絲心疼。
“你也老了。”
蒼月慕舟抹了抹淚,笑道:
“陛下,我也快70了。”
蒼月心吟望著頭頂搖曳的風鈴,目色迷離。
“是啊,都六十年了,跟了我一輩子,苦了你了。”
蒼月慕舟咬著唇,瘋狂搖頭。
“慕舟不苦,能遇到陛下和先生,是慕舟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蒼月心吟眼中泛起溫柔,“傻孩子,彆哭,我走以後,你就出宮去吧,去看看外表的世界,去做一次你自己。”
“先生說過,所謂的千秋霸業,萬古流芳,與一件事相比,其實都不算什麼,這件事情就是用你喜歡的方式,去度過一生,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
蒼月慕舟早已泣不成聲,她自幼失聰,被世界遺棄在黑暗的角落,後遇災禍,全家慘死眼前。
她本該墮入無儘深淵,永世被痛苦折磨。
是先生和這位女皇,將她拽了出來,給了她新的人生,也是他們的光,一直照耀著自己。
對於她來講,許輕舟和蒼月心吟,不僅僅隻是貴人,更是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比肩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