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誰不懂,說著輕巧,做起來可一點也不輕巧。
也不瞞著,答非所問,認真的回道:
“相思無可治,我隻能解。”
雲詩眼中閃過半絲恍惚茫然。
不可治,但可解。
這是何意,治與解有何不同?
但是看許輕舟的模樣,卻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來了興致,也耐著性子,柔聲道:
“細說。”
許輕舟點頭,慢慢道:
“聖人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唯獨對思隻字不提。”
“因為,想這一件事情,是根本無法控製的,與生俱來,隻要活著就會胡思亂想。”
“都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若問相思為何苦,隻道相思已入骨。”
“要想治好這相思苦,就要能做到讓不想,可是若真能做到不想不念,一開始便不會墜入這相思中,故此相思無極,遂不可治。”
話音一頓,語氣加重三分,許輕舟繼續道:
“但是可以忘記,隻要忘記了那段回憶,自然就沒得想了,也就不相思了,故此可解。”
“我這麼說,不知道前輩,能明白否?”
雲詩目色迷離,一手捏著下巴,一手托著手肘,暗暗思慮。
輕眉時挑,顎下輕點。
許輕舟的話,看似彎彎繞繞,但是她為大乘,一宗之主,近千年歲月,自然一聽就懂,更是一悟即明。
並且心知肚明。
隻是未曾聽聞有人用這樣的方式說出來罷了。
人總是會去回憶,去想起,無法控製。
故相思苦。
亦不可治。
隻能忘記,若是能忘,便不再相思,許輕舟說的無可反駁。
可是,既然忘了,便是治好了。
又何來的治與解這一說呢?
她先是讚許道:“你這小先生,年紀不大,懂的不少,說的姑且有些道理吧。”
話音停頓,微眯雙眼,笑問:
“所以,你真有手段,能讓人忘記了?”
許輕舟毫不謙虛,自信道:
“這可,我可以。”
雲詩一雙胳膊杵在桌上,十指交錯,托著下巴,帶著絲絲困惑,深沉的問了一句。
“我還有一事不明,既然你能讓人忘記,那就是能治,為何卻隻說能解,這治與解有區彆嗎?”
許輕舟斬釘截鐵道:“當然,這裡麵的差彆還不是一點半點。”
雲詩眼眯的更長,意味卻更濃。
“哦,講講?”
許輕舟想了想,措辭一番後方才說道:
“忘記隻是讓你不再想起,解了相思苦,可是卻隻是暫時的,不代表你不會再愛上一個人,再入相思。”
“治病救人,治的是本,藥到病除。”
“而我這法子,治的是標,可除不儘。”
聳了聳肩,搖頭笑道:
“所以,隻能算解,不能算治,當然啦,也是治不好的。”
雲詩有那麼一刹那的小恍惚,自眼底一閃而過,這番言辭看似輕聲慢語,卻是蘊含真理。
讓人聽聞,豁然開朗。
現在是忘了,可是誰敢保證忘了以後,就不會再入相思呢。
智者不入愛河,愚者自當墮落。
這句千古絕唱,流傳了數萬年,後世自詡智者者,千千萬萬,卻又幾人真有智,幾人真不愚呢。
就如自己的徒弟,林霜兒。
她與她說,她忘記了和劍臨天之間的事。
再結合許輕舟的話,她不難猜測出,當初林霜兒,應該就是選擇了忘記。
如今看來,她對劍臨天的相思的確是解了,這點毋庸置疑。
可是,她的相思病就真的治好了嗎?
誠然,這也是毋庸置疑的,她依舊日日思君不見君。
下意識的點頭。
再看向眼前的少年時,雲詩眼中,也不免肅然起敬了些。
至少在她看來,許輕舟雖然年歲尚小,但是看事情倒是通透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