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舟始終含笑,目光比之夕陽還要柔和,對著一眾孩童點頭,釋放善意,生怕嚇到這些孩童。
群童了無聲,卻聽廟門石階上,響起一聲滄桑之音,三分驚駭,七分興奮,給人一種發顫的感覺。
“先生?”
許輕舟尋聲看去,隻見廟堂之前,一個獨臂的糙漢子突兀的站在群童之間。
滿身風塵詮釋滄桑,眼底的波光閃動,炙熱恍惚。
曾經的劍客,威風凜冽,今日的大叔,平平無奇。
許輕舟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笑意卻更濃了些,並未出言,隻是依舊看著眼前的故人。
許輕舟未動,寧鋒卻快步而來,臨下階時,堂堂先天境大圓滿的存在,竟是一腳踩空,險些跌倒,卻又踉蹌穩住身形,快步而來。
行至先生之前,單手而拜,行師之禮,深深一輯到地。
鄭重道:“寧鋒,見過先生。”
許輕舟收起了畫扇,將其托起。
“寧兄,彆來無恙啊。”
四目相對,儘是無言。
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
他聽了他的話,真的到了江南,隻是他卻好像不再是那個他了。
不僅僅隻是少了一隻手,更少了滿身的傲氣,和滿眼的殺氣。
“挺好的,挺好的。”
寧鋒拜完先生,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本就不善言辭,不過好在眼神,同樣可以傳遞出他想要釋放的情緒。
而許輕舟,心領神會。
二人就這麼站著,彼此看著,一群孩童滿眼天真,對於眼前這個先生,好奇更加濃鬱。
許輕舟拍著畫扇,眯眼笑問:
“怎麼,寧兄,不算請我進去坐坐嗎?”
寧鋒方才倉促回神,趕忙招呼。
“先生裡邊請,裡邊請。”
進入屋中,原本的廟堂石像早已不在,四壁空空,唯有鋪得整齊的草席連成一片。
寧峰尋來了一個完好的竹凳,單手蕩儘其上灰塵,熱情招呼。
“先生坐,我這裡什麼都沒有,委屈先生了。”
許輕舟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視線不忘了打量起了四周。
一個先天境九重的劍客,在凡州,何至於此,竟是住在這樣的屋簷下,破敗中——
想來這些年,這位故人應該經曆了很多事情吧。
寧鋒讓一年長的孩子,端來了一碗熱水,就讓孩子們各自去忙。
就連年紀小的,也被年長的抱了出去。
“先生,喝水。”
“好!”
院外,一如往常,恢複了他進來之前的喧鬨,幼兒三三兩兩能幫忙的幫忙,不能幫忙的便純玩。
吵吵鬨鬨,嬉嬉笑笑。
追逐打鬨。
許輕舟單手叉腰,喝著碗中水,望著門外殘陽染紅了院落一角,看著孩童東奔西跳。
享受著這份彆樣的恬靜。
而寧鋒則是站在他身側,一言不發,就如同當初,初見默笙歌時一般,他也是這麼站著。
許輕舟喝儘了碗中水,欲要放下,寧鋒眼疾手快欲要接過,準備再為先生續上一杯。
卻是被許輕舟給拒絕了,並拍了拍一旁破了個洞的凳子道:
“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好!”
寧鋒平靜回應,恭敬坐下。
許輕舟眼神示意,“這手怎麼回事?”
寧鋒有些窘迫的摸了摸空袖,故作輕鬆道:
“前幾年就斷的了,被人用刀砍的,沒什麼大礙,有勞先生掛念。”
許輕舟挑眉,“默笙歌乾的吧?”
寧鋒苦笑一聲。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你不恨她?”
寧鋒搖頭,“談不上恨,也談不上不恨,這也算是我罪有應得吧,比起我殺的那些人,我隻是丟了一條手臂,算是幸運的了。”
許輕舟怔了怔,隨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