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鎮記憶是缺失的。

這一點，他自己也知道。

因為他根本沒有上大學之前的任何記憶。

似乎記憶的起點，就是邁入大學校園的那一天。

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坐動車的內容。

但是他來到動車站，根本不需要思考怎麼做，就徑直通過安檢，來到正確的入口，找到了正確的車廂和位置。

這一路上很自然順暢，沒有猶豫和生澀，完全沒有那種麵對新鮮事物擔心弄錯的緊張感。

正常人應該和朱子明一樣。

反複確認自己車票的信息，然後跟著身邊的人走，彆人怎麼做，然後有些緊張的跟著學，最後順利到達座位，安心的鬆口氣。

但方鎮卻沒有。

這個發現，讓方鎮陷入了迷茫之中。

會不會其實自己判斷錯了。

我隻是一個失憶了的無辜人。

不過這個說法也有些說不通。

如果自己失憶了，為什麼還那麼自然的上學讀書，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呢。

很明顯，自己的認知也是存在問題的。

哎。

好麻煩。

頭好疼。

方鎮思考了許久，決定放下這個問題。

自己究竟是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了。

長得像人，思維方式像人，生活方式像人，喜歡的是人，那麼自己就是人。說到底，自己是什麼還是自己說了算的。

方鎮閉目養神。

走道上有小孩跑來跑去，尖叫玩耍，非常吵鬨。

引來不少人的不滿。

但沒什麼人開口指責。

倒也不是社會冷漠，隻是不喜歡招惹麻煩，要是遇上個暴脾氣不講理的熊家長，恐怕要生悶氣好幾天。

畢竟是法治社會，你又不能打人。

和不講理的人講道理又沒意義。

“飲料零食，套餐米飯有需要的嗎？”有打扮的很好看的女乘務員推著餐車走過，並且推銷著動車上的食物。

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喂，飯多少錢一份？”

他身上有些酒味，能看出整張臉有些發紅。

顯然是喝了酒。

女乘務員帶著微笑回答：“米飯套餐兩葷一素加米飯，三十五元一份。”

“這麼貴？”中年男子嘟囔了幾句：“有沒有便宜點的。”

“您可以掃位置上的二維碼點餐，列車上準備了15元一份的特惠套餐，如果您需要，我還可以幫您加熱。”

“十五，還是太貴了，沒有更便宜的？”

“抱歉先生，沒有了。”

“那算了，不要米飯了，你給我來桶泡麵，彆坑我啊，我就要四塊五一桶的那種紅燒牛肉麵。”

女乘務員笑容逐漸無奈：“不好意思先生，我們列車上不賣泡麵。”

“怎麼可能不賣，我看到好幾個人在吃了？你該不會是要故意坑我錢，所以不賣給我吧？當我好欺負啊！”

中年男子有些暴躁的敲著身前的小桌板。

女乘務員急忙解釋：“不是的，先生，其他乘客的泡麵是自己帶的，不是在列車上買的。”

中年男子卻不依不饒：“什麼意思啊？允許帶，你們為什麼不賣，非要賣這麼貴的米飯，不就是想坑錢嗎？用糧食來坑老百姓，你們真是黑心商人，就應該把你們這些黑心商人全抓起來槍斃！！”

“不，不是這樣的。”

“什麼不是這樣？”中年男子越發暴躁：“我們都買了車票，憑什麼不提供飯，憑什麼要賣這麼貴的飯。故意把我們困在車上幾個小時，然後逼我們花錢買飯，你們就知道坑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你們怎麼不去坑外國人啊？”

他把小桌板敲的砰砰作響，怒目圓瞪。

這樣的動靜，周圍的乘客不由目光全都聚集過來。

女乘務員笑容有些維持不下去了：“先生，你再大喊大叫，影響列車行駛，我就要叫乘警過來處理了。”

“好好好，原來是官商勾結，我一沒打人，二沒占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怎麼怎麼樣！抓我啊！”中年男子暴怒起身，一身酒氣撲麵而來。

女乘務員嚇得連忙後退幾步。

這時，另外一個看起來年長一些的乘務員急忙過來：“好先生，對不起，是我們工作疏忽，影響到您心情了，現在我們立刻給您拿泡麵，免費送給您，您看這樣可以嗎？”

中年男子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你們這些奸商，就是需要有我這種見義勇為的人來製裁你們。”

說罷，他像個凱旋的戰士驕傲坐下。

周圍的乘客一臉無語。

你驕傲什麼啊。

不就是鬨事麼。

女乘務員抿著嘴，努力裝作平靜，但任誰都能看出她臉上的委屈。

年長乘務員則推著她離開了這節車廂。

二人來到車廂的連接處。

“吳姐，你看那個人啊，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鬨。”女乘務委屈的不行：“為什麼不讓乘警過來處理，為什麼還要安撫他，太不公平了。”

被叫吳姐的年長乘務員搖頭道：“倩倩你年紀輕，氣性大。這種事找乘警沒意義，他又沒動手打人，就算處理也隻是批評教育，最多罰一兩百的錢。但他卻盯上你了，以前就有個同事被盯上，家門口被潑了好幾次紅油漆，全家人擔驚受怕了好幾個月。遇上這種事，就忍忍好了，我們做這一行本來就是要受氣的。”

倩倩內心非常不平衡，但她又得承認吳姐說的對。

惹上這種無賴，息事寧人是最好的選擇。

“好了，你休息會兒，平複下心情，我去找同事要桶泡麵來。”吳姐摸了摸倩倩的頭。

倩倩點了點頭。

但就在這時。

列車裡的警報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倩倩不由驚慌起來。

怎麼回事？

吳姐一路小跑去而複返，滿臉焦急：“是煙霧報警器，又有人在廁所抽煙了。”

隨著報警器的響起，列車也開始緊急製動，速度慢慢的變緩下來。

二人距離報警器的位置最近，立刻結伴而去，來到了廁所處。

吳姐立刻敲門，焦急道：“你好？是不是有人在抽煙，這樣非常危險，麻煩你滅掉煙馬上出來！不然後果自負！倩倩，快通知乘警。”

倩倩手忙腳亂打開對講機，開始聯係乘警。

而廁所門遲遲沒有打開。

兩分鐘後。

乘警趕來，語氣嚴厲喊道：“我是乘警，現在警告你馬上從廁所出來。”

廁所門這時才終於打開。

臭烘烘的煙霧彌漫出來。

一個老頭從廁所走出來，滿臉不悅，他操著濃濃的方言看向吳姐，罵道：“喊什麼喊，抽個煙怎麼了，都怪你這個臭三八一直喊，喊得大家都聽到了，不然就沒事了！”

言下之意，他分明知道不能抽煙。

“警報都響了，你以為自己逃得掉啊。”乘警上前將老頭抓住，忍不住斥責道。

老頭麵對乘警的斥責，不敢反駁，隻能老實低下了頭。

乘警帶著老頭離開。

接下來估計就是行拘加罰款了。

但老頭離開之時，卻凶惡的瞪了一眼吳姐：“都怪你害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這麼害我，我咒你死全家。”

吳姐臉色蒼白，和倩倩互相抓著彼此的手。

她呼吸非常急促。

被人用這麼惡毒的話辱罵了一頓。

她感覺整個人非常難受，又偏偏什麼都做不了，十分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