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聞言，頓時四肢發涼，小臉越發慘白。
連太醫都說顧元嘉隻能聽天由命了，那必然是情況已經壞到了極點。
春枝扶著玉珠到一旁坐下，還沒來及開口說話，就聽見霍崢沉聲道：“本王不要看命數！”
他說：“元嘉是為救本王才受此重傷，兩位一定要救活他，需要什麼名藥、奇珍異草，兩位儘管直言，本王一定為他找來。”
兩個太醫對視了一眼，而後範太醫開口道：“王爺若非要救人的話，老臣倒是聽說皇後娘娘手裡有一顆續命丹，王爺若能求來，這位顧公子或許還有生機。”
霍崢道：“母後那顆續命丹已經用了。”
先前他受了一百鞭的刑罰，回南州找春枝的路上大病了一場，傷病交加險些喪命，王皇後擔心他撐不過去，便派人將那顆續命丹送到他手裡。
當時霍崢沒用，後來拿來救了宋安瀾。
這事春枝也知情，連忙問範太醫，“除了續命丹之外，還有彆的可以救顧公子性命嗎？”
“續命丹已經用了。”範太醫眉頭皺的死緊，“那、那這位顧公子就隻能聽天由命了啊。”
霍崢看著昏迷不醒的顧元嘉，不願就此放棄，當即又道：“難道除了續命丹，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範太醫又道：“老臣聽說王爺曾尋得回生花，若能拿出一瓣來，或許也能救人。”
長安王尋找回生花那會兒動靜鬨得挺大的，那位東州首富原本病入膏肓，已經到了藥石無靈的地步，在服用回生花之後，很快就好轉，如今看著與常人無異。
可見那傳聞的回生花是真的有奇效。
這太醫儘要些已經沒了的東西，霍崢皺眉道：“回生花也沒了，倒是本王曾服用過此花，不知本王取自身血肉為元嘉入藥可否奏效？”
“王爺要娶自身血肉為顧公子入藥？”範太醫聞言驚了驚，“從來沒人這麼做過，老臣也不敢保證。”
周太醫說：“王爺千金之軀，萬不可做此自傷之事。”
“隻要能救元嘉，取些血肉算什麼？”霍崢道：“你們隻需告訴本王，有沒有用。”
範太醫說：“有沒有用，老臣也不敢保證，隻是試一試總比乾等著強。”
“好。”霍崢拔出腰間的匕首，就著桌上的碗就要下刀。
範太醫見狀嚇了一跳，連忙道：“王爺放點血當藥引即可，無須割肉。”
霍崢“嗯”了一聲，用匕首劃開掌心，鮮血滴入碗中。
沒一會兒，範太醫就連聲喊：“夠了夠了。”
然後，周太醫立刻拿上藥和白布給霍崢上藥包紮。
範太醫立刻開了一張藥方，讓玉珠拿去抓藥煎藥，將長安王的血放進去當藥引。
玉珠立刻去辦。
春枝看兩位太醫也忙活了大半日，便對他們說：“今日有勞兩位太醫，顧公子是為救我家王爺才身受重傷，還請兩位多上心，留一人歇在府中，好就近照看。”
範太醫和周太醫對視了一眼，前者也是第一次見到服用過回生花的人取血入藥，想看看效用如何，便主動開口說：“那就由老臣留下吧。”
周太醫也不跟他爭，太醫院今日就他們兩個當值，總不能全都留在長安王府。
“那好。”春枝安排範太醫在隔壁屋子歇息，然後派人送周太醫送太醫院，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又吩咐婢女們拿些吃食過來。
她回到屋中的時候，看到霍崢坐在顧元嘉榻邊，親自照顧顧公子，拿熱方帕給他擦冷汗。
春枝上前道：“你手上有傷，我來吧。”
其實這些事大可以交給婢女們去做。
但霍崢要親力親為，春枝自然便想著代他去做。
“不用。”霍崢給顧元嘉擦完了冷汗，將錦帕擱在了水盆邊。
他同春枝說：“我從前總覺得元嘉心思重，慣會趨利避害，選擇投靠我，也不過是因為押寶押中了我，可他這次為我擋劍，豁出了自己的性命，著實讓我……”
霍崢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顧元嘉為他擋劍的那一刻，兩人就從各有所圖，上升到了情義當先。
惜命的人為你豁出命去。
一心追逐名利的，在朝夕相對之中生出了真情義。
其中變化，難以言喻。
好像在遇到春枝之後，霍崢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似乎更能感受人心和真情。
他以前對人總是防備多過其他，後來一點點對彆人的加深信任，例如顧元嘉。
春枝捧起霍崢剛剛劃出一道血口子的手掌，白布纏了一層又一層，仍舊有些血跡滲透出來。
她對霍崢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管顧公子一開始是為什麼找上你的，如今他願意舍命為你擋劍，可見在他心裡，你值得他這樣做。”
士為知己者死。
或許在顧元嘉眼中，霍崢與他，也早就不止是利益勾連了。
霍崢仰頭看著春枝，燈火暖光照亮了整個屋子。
春枝身上也鍍上了這樣這一層暖光，“他為你擋劍，你為他取血，情義是相互的。”
“而且……”她溫聲說：“我相信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霍崢“嗯”了一聲，“元嘉還這樣年輕，日後大有可為。”
兩人說著話，婢女端了吃食過來。
霍崢沒什麼胃口，對上春枝的視線，聽到她說：“多少吃一些，不然等顧公子醒來了，你又餓出個好歹。”
霍崢聽勸，就坐在顧元嘉的屋裡用了些吃食。
他用完了飯，春枝讓婢女們把碗筷都撤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玉珠端著煎好的湯藥過來，就著漏鬥給顧元嘉喂藥。
昏迷中的顧元嘉湯水難進，玉珠耐著性子一點點地喂。
霍崢在邊上看得直皺眉。
春枝說：“這裡有玉珠，你要不還是先進宮去麵見父皇吧？”
不管是皇子還是大臣回京複命，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宮麵聖。
霍崢因為顧元嘉已經耽誤了大半日，遲遲不去禦前複命，隻怕要被責怪。
霍崢道：“天色已晚，宮門將閉，我這會兒也來不及了。更何況，我放心不下元嘉。”
“你就是再放心不下，也不要在這盯著玉珠喂藥，你讓她怎麼喂？”春枝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霍崢往外走。
霍崢還想再說什麼，就被春枝拉去看小星回了。
這兩人一走，屋裡一下子就隻剩下玉珠和昏迷的顧元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