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將士開道，霍崢策馬而來，身後馬車隨行，眾人穿過風雨，行至王府門前。
霍崢勒馬而立，對後頭隨行的眾人說：“快把元嘉抬進府中醫治。”
“是。”跟在車廂邊上幾個侍衛齊聲應了，將重傷昏迷的顧公子從車廂裡抬出來，一邊快步往府裡走去，一邊喊：“太醫！太醫呢，快隨我來！”
江河立刻帶著兩個太醫跟了過去。
玉珠見狀，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
“翠兒，你跟過去看看。”春枝吩咐翠兒跟上玉珠，而後接過婢女手中的執傘快步迎上前去，喊了聲“霍崢”，“聽聞你回京途中遇到了刺殺，可有受傷？”
霍崢翻身下馬，一把接過春枝手中的執傘舉高了，“我沒事，元嘉為我擋了致命一擊，至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春枝仰頭看著他，“前些日子刑部侍郎張大人剛來王府跟我說，先前我出京遇到刺殺那日抓到三個活口都死在了重刑之下，什麼都沒查出來，此事隻能不了了之。結果你回京城途中也遭到了刺殺，我懷疑這兩場刺殺必有關聯。”
“此事絕非偶然。”霍崢一路冒雨疾馳，雨水順著臉頰不斷地滴落下來，他身上衣衫都濕透了，想伸手抱一抱春枝，又怕身上的雨水侵濕她的衣裳，強行克製住了，嗓音低沉道：“先進去再說。”
“走。”春枝說著，朝眾人道：“都進去吧。”
“走走走，都進去再說。”
霍嫣然許久不見七哥，原本還打算說幾句俏皮話的，隻是忽然看到有人為了皇兄擋劍身受重傷，急需救治，這會子也沒說笑的心思。
十三公主拉著宋婉兒一道往裡走。
春枝和霍崢不約而同地往顧元嘉所在的院落走去。
顧公子先前在京城的時候，便住在長安王府，府裡有專門為他備下的院子。
此時侍衛們已經將顧元嘉抬進了院子裡，兩位太醫正在屋中救治，“這傷口又裂開了……”
“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還敢帶著他趕路？”
兩位太醫一邊忙活著，一邊皺著眉頭說道。
把顧公子抬進來的幾個侍衛解釋道：“若不是當地的大夫實在沒辦法，王爺也會帶著顧公子回京城來，請兩位太醫來救治了。”
玉珠想上前去看看，可兩位太醫忙忙碌碌，根本不許旁人近前。
她站在幾步開外，隻能看見太醫劃開顧元嘉的衣衫，拆下一層層染血的白布，血腥氣在屋中蔓延。
和下雨天的潮濕氣摻雜在一起，讓人直犯惡心。
玉珠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兩位太醫開口前邊吩咐婢女們端熱水來，把參湯熬上……
等到兩位太醫開口要的時候，這些東西都已經準備齊全了，伸手就能拿來用。
參湯吊命。
熱水清洗。
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周太醫嫌那幾個侍衛人高馬大，站在屋裡擋光，皺眉說：“這裡不用這麼多人，你們都出去，留個手腳麻利，機靈點的就行。王爺王妃若是過來了，也請她們在外麵等著，不要進來打擾。”
幾個侍衛和婢女都應聲退下了，玉珠留在邊上打下手。
周太醫回頭看了玉珠一眼，看她麵無血色，還嚇了一跳，“你看起來也病的不輕，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怎麼做事？換個人來。”
玉珠道：“我手腳麻利，什麼都能做的，太醫儘管吩咐就是。”
“你是不是看到人就想給人號脈問診的老毛病又犯了？”另一位年長些的範太醫回頭道：“救命要緊，這姑娘我瞧著挺伶俐的，彆在那廢話了，過來。”
周太醫聞聲上前，跟範太醫一起給昏迷的顧公子施了針。
玉珠舉著燈盞上前，為兩位太醫照亮。
雨天灰蒙蒙的，火光照亮了簾緯。
玉珠看著靜靜躺著的顧元嘉，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直視過顧公子。
她印象裡的顧元嘉，嘴角總是噙著笑，似乎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讓他顧大公子失了風度。
顧元嘉跟著長安王去西州之前，還曾在王府裡與她偶然碰見過。
那時候的玉珠躲他都來不及，也沒好好說過一句話。
她甚至已經不記得顧元嘉當時說了什麼，隻知道顧大公子笑的有些無奈，塞給她一盒珍味軒的芙蓉糕。
玉珠懂事又伶俐，其實有點好吃，尤其喜歡芙蓉糕。
來長安王府之後，春枝待她極好，三餐茶飯全都按照主子的標準給她準備，玉珠又習慣省錢，就不會去外麵買吃食。
顧大公子說是彆人給的，他不愛吃，若是玉珠不要，那就隻能扔了。
玉珠還是不要，顧元嘉就說：“那就勞煩玉珠姑娘幫我扔了。”
然後轉身就走了。
這好好的芙蓉糕，還冒著熱氣，玉珠自然是不舍得扔的。
玉珠想起那時候的顧元嘉，再看眼前這個麵色灰白，唇無血色的人，真的很難聯係在一起。
才幾個月不見，他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周太醫說：“燈盞往這邊來一點。”
玉珠聞言，立刻回過神來，將燈盞往前遞了遞。
兩個太醫給顧元嘉施了針，換了藥，又喂了兩顆藥丸，忙活完，已經過去了大半夜。
太醫都累出了一身汗，周太醫抬袖擦了擦額頭，對玉珠說：“請王爺王妃進來吧。”
玉珠很想問問顧元嘉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但見兩位太醫都皺著眉頭，她又不敢問了。
她怕聽到什麼不好的話。
玉珠將燈盞擱在榻邊的案幾上，走過去打開房門，“太醫有請王爺王妃。”
霍崢在外麵等了許久，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衫，聞言便大步入內而去。
春枝同他一道往裡走的時候，伸手拉住了玉珠，輕聲道：“你臉色不好，先坐下歇歇吧。”
“我沒事。”玉珠嗓音有些發啞。
春枝有些憐愛地摸了摸玉珠的臉，兩人一道往裡走的時候，正好聽見太醫在跟霍崢說：“王爺，這位顧公子傷的太重了，又錯過了最好的醫治時辰，我等已經儘力，能不能醒來，就看他命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