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眾多,本就擁擠,現在兩撥迎親隊伍迎麵碰上,更是直接將路堵死了。
左右行人伸上了脖子看熱鬨。
這撥人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可不就是狹路相逢?
這下有好戲看了。
騎著高頭大馬的陸景雲對上打馬而來的霍崢,他下意識地去看春枝所在的花轎。
明知什麼都看不見,他還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春枝穿著嫁衣的樣子。
明明是同一天成親,春枝卻嫁給了彆人。
陸景雲清楚地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春枝再有什麼交集,心中的悔恨一天多過一天,已經快要把他逼瘋了。
春枝頭一次坐花轎,其實還蠻新奇的。
她上次成親太過簡陋,就在小小的豆腐作坊辦的,彆說花轎和迎親隊伍了,連個喜娘都沒有。
今日卻是應有儘有,什麼都齊全了。
花轎外吵吵嚷嚷,她聽見行人議論紛紛,“長安王娶的這位長安王妃聽說曾經流落鄉野,做過陸狀元的童養媳!”
“昔日情人做了分飛燕,還在同一天另娶另嫁,這熱鬨當真好看地緊!”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可聽說長安王為他的王妃不僅親手斬殺了寧王父子,還力保嶽父回京,這抄家流放的犯官如今又做了戶部侍郎了!”
“真想瞧瞧這位長安王妃生的什麼模樣!”
周遭眾人一邊往兩旁退去,一邊談論不休。
長安王這邊的迎親隊伍繼續前行,陸家那邊隻能停下來,讓他們先過。
陸景雲看了春枝所在的花轎許久,才把目光移到了長安王。
霍崢今日當真是春風得意,薄唇輕勾,眉眼帶笑,不管這些路人如何議論,他都不予理會。
霍崢從陸景雲身側打馬而過時,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長安王府的迎親隊伍沒有一點停留地經過長街,吹吹打打,好不熱鬨。
春枝坐在花轎裡,轎簾被風吹起時,她向外看了看,唇邊揚起一抹笑意。
陸景雲一直盯著花轎,看著轎簾揚起那一瞬間,他甚至想衝過去。
可他不能,也不敢。
“慕家的嫁妝好多啊,我來數一數……”有行人當街數起了長安王妃的嫁妝,“一抬、兩抬、三抬……十抬、二十抬、三十抬……九十抬、九十九抬!”
“慕家嫁女竟然給了九十九抬嫁妝啊!”
眾人驚呼不已。
“怎麼可能?慕春枝怎麼會有九十九抬嫁妝?”坐在花轎裡的王怡月聞言,不由得掀開轎簾往外看去。
長安王府的迎親隊伍已經過去很久了,但後頭抬的嫁妝的人到現在竟然也沒走完。
王怡月出嫁前特意讓人去幕府打聽過,慕青山剛剛起複,饒是發還家產也沒多少,隻給慕春枝湊成了三十三抬嫁妝,怎麼會忽然變成了九十九抬?
王怡月以太師嫡女的身份給陸景雲做平妻,丟儘了臉麵,彆的地方都找不回臉麵來,隻能多拿點嫁妝,壓慕春枝一頭,所以特意湊夠了六十六抬嫁妝。
哪這六十六抬嫁妝也成了笑話。
周遭的行人都在議論兩家的親事,“聽說陸狀元今天娶得平妻是王太師的嫡女,數數她有多少嫁妝。”
“才六十六抬啊!”
“看來這太師之女還比不過侍郎的女兒,難怪隻能給陸狀元當平妻!”
“這太師之女哪裡是因為嫁妝少才嫁給陸狀元當平妻的,她明明是因為——”
行人們再度提起了王怡月在安陽長公主的賞花宴上跟陸景雲滾到一張床上,被人捉奸成雙的事。
而且議論得非常大聲。
王怡月氣的靜靜拽住轎簾,催促外麵的轎夫們,“走啊,怎麼還不走?”
花轎外的喜娘連忙道:“長安王府的迎親隊伍還沒過去呢,再等等。”
王怡月聞言,頓時氣的心口悶痛。
她原本是要做長安王妃的,如今霍崢不僅另娶她人,她淪落到了嫁給一個小官當平妻地步。
連兩支迎親隊伍在街上遇到,都隻能是她這邊停下來讓他們。
陸景雲連句話都不敢說。
王怡月氣著氣著,眼淚就下來了。
成婚之日,花轎停下來不吉利。
眼下看來又何止是不吉利,她這後半輩子已然沒有半點希望了。
不知過了多久,長安王府的迎親隊伍終於全都走完了,喜娘這才開口道:“起轎!”
陸景雲目光還落在花轎遠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身。
“大人!大人……可以走了。”牽馬的小廝喊了陸景雲好幾聲。
陸景雲這才回過神來,打馬前行,帶著迎親隊伍回陸府。
迎親隊伍繼續吹吹打打,可經過方才那麼一停,又停了那麼長時間,氣氛總有點不像那麼回事。
陸景雲帶著花轎回到陸府,卻發現府門緊閉。
“大門怎麼關上了?”他翻身下馬,讓人去叫門。
“是。”小廝立刻上前去叫門。
片刻後,側門開了,張管家走出來說:“夫人說了,平妻與妾無異,隻能從側門進。”
“這……”小廝聞言立刻轉身看向陸景雲。
陸景雲也沒想到紀如珍會忽然來這麼一出。
明明先前說的好好的。
“小姐。”王府的婢女見狀立刻湊到花轎旁跟王怡月說了這事。
王怡月已經哭了一路,聽到這話反倒氣的停止了哭泣,“我乃堂堂太師之女,嫁到陸家是做平妻,不是做妾,隻能從正門進。”
張管家道:“夫人說了,花轎要麼從側門進,要麼從哪兒來回哪去。”
這張管家是紀如珍從紀府帶來的,當著陸景雲的麵,也敢把紀如珍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說出來。
陸景雲道:“張管家,你去跟夫人說一聲,先前說好的事不能輕易反悔,花轎都到門前了……”
張管家道:“大人,您也知道夫人的脾氣,與其在外頭等著讓人看笑話,還不如勸勸王家小姐從側門進去,她都給您做平妻了,跟做妾也沒什麼兩樣,低個頭的事,何必這樣僵持著?”
陸景雲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到花轎邊上去勸王怡月,“吉時要緊,從側門也是一樣的……”
王怡月咬牙打斷道:“我乃太師之女,讓我從側門進,不如讓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