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臉色大變，當即就要把門關上，顧元嘉一手抵在門上，讓她用儘力氣也沒法將門合上。
顧元嘉眸色如墨地看著玉珠，微微揚唇，“好久不見，玉珠。”
玉珠認命一般鬆開了手，低低喊了聲：“顧公子。”
她如今早已不是顧府的奴婢，見到顧元嘉也不必再喊大公子。
而且她已經成親了。
即便顧元嘉想將她帶回去，也不能夠。
玉珠心神大亂，她儘可能地讓自己鎮定下來。
念兒卻忽然發出了聲響。
玉珠轉身看去，想擋住念兒卻已然來不及。
顧元嘉順著玉珠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他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卻沒什麼溫度，“這是你的孩子？”
玉珠“嗯”了一聲。
顧元嘉凝眸看著眼前的玉珠，“我找了你很久。”
從臨水鎮到四麵八方。
直到今日在慕家見到她，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隻一個背影，他就認出了玉珠。
可玉珠卻躲著他。
躲了那麼久，連孩子都有了。
算算時日，她是離開顧家之後，立刻同人成親生子，才能有這麼大的孩子。
顧元嘉凝眸看了玉珠很久，“你當初非要離開顧家，離開我，就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
舊屋冷巷，罵罵咧咧的婆母，嗷嗷待哺的孩子。
玉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隻是尋常女子，到了年紀嫁人生子過尋常日子，沒什麼不好的。”
顧元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玉珠身上，“你夫君呢？”
玉珠低頭道：“我夫君是宮中侍衛，他今日當值。”
顧元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她：“他待你好不好？”
“他待我自然是很好的。”
玉珠說著，忽然聞見了焦味。
鍋裡的米糊要焦了，她立刻走過去拿鍋鏟攪和。
顧元嘉站在原地，同坐在一旁的小念兒四目相對。
念兒不認得顧元嘉，咿咿呀呀地叫著。
顧元嘉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是第一眼看到這個小女嬰就覺得很喜歡。
他邁步朝念兒走了過去。
“顧公子！”玉珠見狀立刻走過去，擋在了念兒麵前，她的緊張根本就遮掩不住，“念兒年幼怕生，還請顧公子不要嚇著她。”
“怕生？”顧元嘉看著朝他伸手抓啊抓的小念兒，薄唇輕勾道：“我瞧著倒是挺自來熟的。”
玉珠也不知道一向怕生的小念兒為什麼會對顧元嘉這麼自來熟。
難道真的是血脈親緣之間的牽連？
顧元嘉解下腰間的玉佩遞到小念兒手裡，溫聲道：“初次見麵，這個就給你當見麵禮了。”
玉珠不想收，可是小念兒直接就握住了玉佩，拿到嘴裡啃。
“念兒，這個不能吃。”玉珠連忙阻止女兒。
小念兒眨巴眨巴眼，沒再把玉佩往嘴裡塞，反而舉起來遞給了娘親。
玉珠伸手拿過玉佩，遞還給顧元嘉，“這玉佩太過貴重，念兒不能要，還請顧公子收回去。”
“玉珠，你是知道我的。”顧元嘉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拿回來的。”
玉珠在顧元嘉身邊伺候了四年，自然清楚他的性情。
顧元嘉道：“更何況，這玉佩是給孩子的，你不能代她拒絕。”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玉珠。
一年多不見，玉珠跟從前沒什麼變化，隻是看到他的時候，再也不會笑著迎上前來。
玉珠剛要開口，就聽到顧元嘉問：“孩子叫什麼名字？”
玉珠道：“季、季念。”
“小念兒。”顧元嘉伸手捏了捏小念兒的臉，忽然開口說：“你小時候肯定比她還可愛。”
玉珠沒說話。
她早就忘了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她隻知道錦衣玉帶的顧元嘉站在這樣破舊的小屋裡格格不入。
玉珠深吸了一口氣，同他說：“顧公子，我嫁作人婦，婆母待會兒就要回來，你留在這裡被人看見了不好……”
顧元嘉卻充耳不聞，繼續逗弄著小念兒。
玉珠忍不住再次開口提醒道：“顧公子……”
顧元嘉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正好這時候院外傳來了季母的聲音，隔壁鄰居問她：“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平日打馬吊不是都要打到天黑才回家？”
“你可彆胡說！”季母生怕這話被玉珠聽見了，“我什麼時候打馬吊打到天黑才回家了？我不是天天在家帶孩子嗎？”
鄰居笑了兩聲，沒再說什麼。
玉珠聽到了腳步聲，不由得有些著急，同顧元嘉說：“我婆母回來了，你快走……”
顧元嘉卻紋絲不動，“你我清清白白，你怕什麼？”
“你……”玉珠想說什麼，季母卻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玉珠急的額間冒汗。
顧元嘉見狀，側身站到了門後。
季母進屋去拿銀子，從窗外看向灶間沒看見有外人在，她高聲同玉珠說：“明日阿軒要回來，我去買點菜。”
玉珠應了聲“好”。
季母取了銀子之後又出去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
玉珠卻依舊心頭突突。
顧元嘉站在門後看著玉珠，“這麼怕你婆婆？看來她對你不怎麼樣。”
玉珠道：“顧公子，世間女子最重名聲二字，您今日來此，著實不該。”
換做以前，玉珠定然不敢跟顧元嘉說這樣的話。
可方才季母忽然回來，著實嚇到了她。
而且顧元嘉莫名其妙跟小念兒投緣，也讓玉珠一顆心高高懸起。
她現在隻想讓顧元嘉快點離開這裡。
顧元嘉也察覺到了玉珠對自己的抗拒。
明明在顧府的時候，玉珠對他不是這樣的。
一切的改變，都在玉珠出府之後。
顧元嘉走到小念兒跟前，仔細打量小姑娘的眉眼。
小念兒長得不怎麼像玉珠。
一雙狐狸眼，反倒有些像他。
顧元嘉越看，越是心生疑竇。
不管是玉珠對他忽然改變的態度，還是眼前這個讓他覺得莫名親近的孩子，都讓顧元嘉不得不多想。
玉珠見顧元嘉一直看著小念兒，端著米糊上前，將兩人隔開。
她一邊給女兒喂米糊，一邊催顧元嘉離開，“顧公子，這玉佩我代念兒收了，多謝您的厚贈，您可以離開了，慢走不送。”
“玉珠。”顧元嘉卻一直看著她母女倆，忽然開口道：“那天晚上，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