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崢帶著暗衛們沿江打撈了一天一夜,他不眠不休,暴風雨也不曾有片刻停歇。
江河親眼看著王爺吐血,生怕王爺有什麼閃失,再三勸他先回南州城,但霍崢不肯。
他非要留在船上,他要親眼看見春枝被救上來。
可直到第二天晚上,暗衛們也沒能找到春枝的蹤跡。
經過不斷的打撈,暗衛們也已經筋疲力儘,誰都知道這麼長時間還沒救上來的人,必定是有去無回了,可是誰也不敢跟霍崢說春枝必然已經死了。
江河連勸都不敢再勸。
陸景雲聞訊冒雨趕來,衝到霍崢麵前給了他一拳,怒聲道:“你為什麼非要逼春枝?春枝都要走了,你為什麼不讓她走?”
霍崢沒有還手,神色麻木地看著陸景雲。
江河見狀連忙衝了過來,按住陸景雲,“陸大人,王爺麵前休得放肆!”
陸景雲打完那一拳之後,忽然有些後怕。
霍崢無論做了什麼,他都是金尊玉貴的長安王。
而他陸景雲是長安王手下的一個小官。
陸景雲得知春枝被霍崢帶人追上之後,寧可跳江,也不肯回去,不由得滿心憤怒,攥緊了拳頭,“你知不知道春枝有多惜命?她隻是想好好活著,你為什麼要把她逼上絕路,為什麼?!”
陸景雲的一句句、一聲聲都近乎咆哮。
他後悔。
後悔為了前程,辜負了春枝。
後悔讓春枝有機會跟長安王糾纏不清,賠上了卿卿性命。
陸景雲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鋒利的刀,一下下紮在了霍崢心口上。
霍崢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春枝為了不跟他回去,寧可跳江。
她被陸景雲辜負的時候,沒有尋死。
她知道被他欺騙的時候,也沒想過死。
春枝心性堅韌,不管遇到任何事,都會迎難而上,可這次……霍崢隻是想讓春枝跟他回去,為什麼她寧可跳江,都不願跟她回去。
霍崢回想起春枝跳江前,回頭看他的那一眼。
她那樣決絕。
她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霍崢,再也不見。”
霍崢心口痛的難以言喻,喉間湧上腥甜,幾乎又要嘔出血來。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春枝非要離他而去。
他知道春枝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
離開陸景雲的時候是這樣。
離開他的時候更是如此。
春枝不會原諒辜負她、欺騙她的人。
她看似溫柔好說話,卻真正做到了失她者永失。
陸景雲竭力掙開江河的桎梏,淋著暴雨,衝霍崢喊道:“你究竟對春枝做了什麼?你都跟她說了什麼?”
霍崢依舊不言不語。
江河怕陸景雲太過激動,會刺激到王爺,直接一個手刀劈在陸景雲頸後,將人打暈了,交給一旁的暗衛,然後打開油紙傘,幫王爺擋去風雨。
江河滿懷擔憂地勸道:“王爺,你查了寧王那麼久,眼下正是收網的關鍵時刻,切不可因私忘公,耽誤了大事啊。”
一眾下屬聞訊趕來,接連苦勸。
霍崢卻什麼都聽不見。
他從小到大,都被人教導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敢做,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舍棄。
連喜怒都由不得自己。
霍崢以為他這輩子,大概都會這樣過下去。
直到遇到春枝。
她是個很容易開心的人,一點小事都能讓她高興很久。
那樣容易滿足的春枝,卻被他逼上了絕路。
霍崢看著茫茫江麵,風起浪湧,不知何處才能尋到她的蹤跡。
風雨這樣大,江水這樣冷。
春枝一定很害怕。
他一步步走向船頭,正欲再次下水尋找春枝。
一眾下屬見狀,死死攔住了他,“殿下不可,萬萬不可的殿下!”
眾人拚死阻攔。
連南州水師調出來搜尋春枝的下落了。
霍鈺也得到了消息,帶人趕了過來,看到霍崢這般狼狽不堪、失魂落魄的模樣,還同他說:“七郎啊,你不是說鄉野之女,玩物而已嗎?怎麼沒了個玩物,你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霍崢神色冰冷,一把掐住了霍鈺的脖子,“都是你!”
要不是霍鈺忽然跑去找春枝。
他和春枝不會鬨成這樣。
“霍、霍崢,你瘋了?!”
霍鈺冷不丁被掐住脖子,喘不過氣來,臉色很快開始泛紫,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隨行的寧王府眾人見狀,頓時嚇了個半死,其中兩個人連忙衝上前去,“長安王快放開世子!”
“世子是來幫你找人的啊,長安王!”
“本王不需要他幫。”霍崢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眼看著就要擰斷霍鈺的脖子。
“王爺!手下留人啊王爺!”江河趕緊攔了一把。
寧王世子是該死,但不能死在這裡,更不能死在王爺手裡。
霍崢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一掌將霍鈺拍的半死,讓暗衛們將他綁了。
“長安王,你這是做什麼?”
“我們世子可是你的堂兄啊?”
“來人,快來人回府稟報王爺!長安王瘋了,他要殺了我們世子!”
霍鈺的隨從嚇了個半死,大呼小叫的,讓後麵船上的人立馬調轉船頭,立刻趕回寧王府去稟報寧王。
霍崢沉聲吩咐道:“誰也不許走。”
南州水師聽令,扣住寧王府眾人。
江麵上風雨交加,天邊電閃雷鳴,忽明忽暗。
閃電照亮了霍崢的半邊臉。
襯得他猶如地獄修羅一般。
找不到春枝。
那就先滅了寧王府。
霍崢咽下喉間的腥甜,讓暗衛留下繼續沿江搜尋春枝,自己帶著南州水師殺到寧王府,趁著這個雨夜血洗寧王府。
他發了瘋,親手砍下了寧王的頭顱。
寧王原本還想跟霍崢論論叔侄輩分,說什麼即便他有罪也要押回京城受審,輪不到霍崢一個小輩定罪。
霍崢根本就不聽他說什麼,執劍在手,殺無赦。
將寧王上下全部都捉拿下獄,但凡有反抗、試圖逃離者,全部就地誅殺。
暴風狂雨的夜裡,整個寧王府血流成河。
以至於整個南州的人日後再提起長安王,都會不寒而栗。
而霍崢自此,大病了一場,他帶病率眾沿江打撈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春枝的蹤跡。
春枝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