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飄搖,清風襲上。
一夜魚龍舞
晨間,李卯從溫柔鄉裡邊脫身,去洗了把臉把胭脂印擦下去回了小巢,懷中揣著一方落著紅花的白手帕。
師清璿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逆徒什麼狀況,完全就是操勞一夜。
觀其上那濃厚的女子氣息,多半是溫若華無疑。
不過最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僅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盤坐吐納。
還有一旬便要在湖州參加雁江大會,她趁此期間須得將根基夯實。
誰曉得那些江湖上跟她齊名的老前輩是不是有所精進。
天下論劍,她為劍主,其次便是天火教繡天鶴,天勾山的天勾老人,問劍山莊莊主劍喻文。
各個都是出名比她早的劍道大家,雖然此前論劍她穩壓這幾位一頭,但多年過去還真難說鹿死誰手。
至於逆徒的青會,她並不上心,青會之中二十五歲下的宗師已是鳳毛麟角,幾百年能出來幾個天才,某人將二十出頭便已經半步聖手。
雖然這境界乃是假借他人,但是就算沒這至陽真氣灌頂,十幾歲他被趕下山之時便已經是大宗師,至臻聖手不過是時間問題,所謂雁江大會她也沒想讓他參加,沒什麼意義,說出去隻是讓這混賬增幾分得意。
可以說他這逆徒好色,不正經天天沒個正行不把綱常放心上,但卻不能說這孽障劍法不行,天賦不高。
昆侖山那絕學一劍天塹,百來年無一人學會,她更是參悟劍碑十多年一知半解,誰曾想李卯上山七八年渾水摸魚突然有一天跑到她跟前露了一手。
問過後才知曉李卯頗有心氣,說要學就學最厲害的劍招,就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每天在劍碑前頭參悟
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對常人來說可能隻是九牛一毛,但這孽障自打上山那天起,幾乎便是過目不忘,平常要十幾天半個月乃至按年論的劍法,他都能在幾息或是幾個時辰裡頭,心不在焉一陣子,然後莫名其妙最後在她氣頭之上一點不差的劍招。
若是他能老老實實坐著參悟半個時辰實屬不易
她倒是不意外,這麼有毅力就該他學會。
師清璿收斂心思,那頭李卯正做著最後叮囑。
大概便是,他今日領著皇後以出去遊玩江南的由頭北上,然後在距離湖州八百裡外的廉州分開。
兵分兩路,暗衛護送裴圓圓一路北上,他自己則動身去湖州同人會合。
選在廉州的主要原因便是廉州地方山多林子多,大多人跡罕至官府巡查不力,可以避開大多關隘盤查。
待他們走後的兩日後,便讓師父領著萬墨蘭百合尾隨而上。
這次打的就是傾巢出動的牌麵,隻不過分批次以免引起注意罷了。
那邊蘭兒雖然知道不是跟他一塊兒北上後有點失望,但到底“知書達理,知道還會會合不胡攪蠻纏”
這是師父的原話,當著百合麵說的。
……
一日悠悠而過。
日近黃昏,溫家知道李卯要走的人不多,呂老夫人一個,溫若華算一個。
但到跟前也就溫若華在臨行碼頭前送彆兩人。
其餘人則是李卯要求沒來,主要還是低調些避免引人耳目。
今日李卯一身白衣,戴著帷帽遮掩麵目,手裡牽著一邊那白裙夫人,同樣是頭戴帷帽,單手拎著個牛皮方箱,綴著金絲花卉,裙裾隨著岸邊風浪掀起一邊,飛揚飄起。
大像哪個小門小戶家裡的貴氣夫人跑了出來準備跟一個年輕小夥私奔。
白衣男女拜彆之後,一前一後便上了船。
一艘還算大的船,估摸能容下百來人,除去兩人之外還有老薛等暗衛五十餘人。
此行李卯打算先是從蘇州坐船至三百裡外的甌江,再換乘陸路馬車趕往廉州,最後在廉州分彆過後,他便繼續騎馬趕往湖州雁江,估摸時間大概在十多天,因為要送皇後繞了些遠路。
快些八九天,慢則十多日,緊趕慢趕趕上中旬的大會應是相去不多。
大船緩緩駛離碼頭,岸邊送彆昨晚將狂歡過,第一次嘗過葷腥滋味的溫若華依依不舍目送,到船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拎著裙擺乘上馬車往府上趕。
步履間倒也沒多少新瓜初破的不適,反倒還挺自然,許是年紀到了時候,抗擊打能力自然非小姑娘家家能比擬。
特彆昨晚風狂雨驟,那般貪吃下來到如今也僅僅是腰酸屁股疼,除此之外倒也沒彆的多不適。
可能多一處就是肚子有點痛,但為什麼痛倒是不方便說
駛離大船之上。
船上那兩麵鏤窗的舒適雅間之內,裴圓圓正一手托腮端坐窗邊桌前,雙目失神看著艙外波光水麵。
午後太陽倒沒那般毒辣,就是有些刺眼,讓桃花夫人那美眸透著瀲灩。
風卷桃花絲,如煙綣臉邊。
李卯則大刀闊斧落座軟榻,整理著隨行若華給他收拾的衣服,腰間倒還懸著一枚龍紋玉佩。
李卯稍一思忖,將玉佩取下收回懷中,繼而將金刀收入一龍紋玉盒中擺放一邊。
“思懸,你說若兒若是得知我身死的消息,會不會很傷心?”
李卯瞟了眼那窗邊失神的皇後,不懂娘娘為何這般突然神神叨叨。
該說不說,這陣子都有些沉默寡言。
李卯起身坐到裴圓圓跟前,輕聲道:“娘娘待到京城見太子一麵不就好了,何需多慮。”
裴圓圓轉眸看向李卯,那一汪汪湖水般的眸子之中總有道不清的意味,還透著糾結,一雙細眉微蹙,伴著金光朦朧間似是訴說某種無可奈何。
“嗯,我曉得了。”
兩人之後倒沒再說話,但也沒之前那般兩相沉默,一如往常尋常了些。
大船緩緩行駛,轉眼間便是五日過去。
臨近甌江邊。
與此同時,金陵楚王府中,一紫金裙美婦端坐於瀟湘苑中,二樓一朱紅圍欄露台中,手中捧著一小書,跟前沐浴陽光,倒也愜意舒適,隻不過美婦眉眼間並無多少逾越,反倒惆悵多謝些。
美婦扭頭看向一邊花紅,輕蹙蛾眉問道:“花紅,思懸他還沒有回金陵?”
“是啊王妃,一直沒有殿下的消息。”
南宮素笙悵然一吐長氣,搖搖頭不再多言,僅是再度凝神於腿麵之上那一首青玉案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