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前,李卯一身黑衣,身子微駝,挎著小布包到了溫家宅子前。
從背影來看,模樣像極一老爺爺,上門來送些東西。
李卯感知較為敏銳,剛立在那鐵質紅漆的銅獸銜環大門前就發覺渠水另一側倏然十幾道視線直勾勾打在他身上。
李卯麵不改色,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裝模作樣的對著瞎比對,最後旁若無人叩了叩銅環。
“誰?”門那頭傳出一聲帶著幾分不悅的吆喝聲。
語氣較為不客氣,不過也好理解。
李卯壓低嗓音,稍顯沙啞道:“溫夫人,我這兒有您閨女的信。”
門那頭明顯愣了愣,沉默片刻後一陣急促腳步聲而來,隨後大門拉開,半掩門後露出來一張警惕十足的夫人麵龐。
發盤高聳,發型輪廓宛若一芭蕉扇般立在腦後。
麵貌雖有些上了年紀眼角略有風霜,但總的來說肌膚白皙,還是一歲月不敗美人。
萬墨蘭那秀美模樣,她娘自然差不到哪去。
特彆雙眼眼尾吊梢而上,平添幾分氣勢逼人,美中帶著乾練的俊。
個子不高也不低,既不顯得高挑又不顯得珠圓玉潤,屬於是將好那一檔。
溫芮身子大半縮在門後,狐疑警惕打量眼前這黑衣遮掩麵目的男子,印象中她們溫家並不認識眼前男子。
“你說有蘭兒的信?”溫芮皺眉重複。
李卯輕輕頷首,從懷中取出兩封信,一齊遞過去:“一共有兩封信,還望伯母過目。”
溫芮敏銳察覺眼前男子稱呼陡變,稍有不滿這人剛見麵就同一獨居婦人套近乎。
“可否讓在下進屋一敘?”
溫芮下意識皺皺眉,將門往外推了推,想要一口回絕閉門謝客。
但剛抬眼看過去,便突然瞧見眼前黑衣男子緩緩取著鬥笠。
最後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俊臉來,那叫一個白淨,那叫一個麵如冠玉。
背部挺直,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似大變特變。
“...”
溫芮眸子明顯瞳孔縮了縮,關門的動作僵在那兒,轉瞬輕輕咳嗽兩聲若無其事拉開門,眉宇間警惕淡了幾分:“你跟蘭兒關係不錯?”
李卯和煦一笑邁步進了大門:“是,算得上關係好。”
“蘭兒呢?”
“她沒有來。”
“沒回來?”
溫芮若有所思看了眼那突然就上門來的俊俏郎君,又低頭看了看手中信封,不懂蘭兒這葫蘆裡是賣的什麼藥。
蘇州人傑地靈,年輕俊傑比浙州多且優秀,她碰見了個心上人定下關係她可以理解。
但是這怎麼讓人來了浙州,還上門獨自來拜訪她?
難不成是有事過來浙州,順路?
倒也有可能。
溫芮步伐不快不慢,風風火火揣著信封往裡走,一麵同屋裡丫鬟招呼:“備茶,有客人來了。”
“是,夫人。”
……
宅子外,小渠對麵坊市,炒茶鋪子前人流熙攘,嘈雜作響。
人流旁坐著稀稀落落幾道男子身影,手裡拿著一邊炒貨鋪裡頭的瓜子盯著前頭大門緊閉的宅子眸光晦暗不明。
“這情況咱過去看看?”
“萬封她媳婦怎麼突然今天讓一個...老頭?進了宅子,難不成思春了。”
“不曉得,那男的應該是年輕人,方才他摘下鬥笠頭發黑的很,不像老頭子。”
“那你說這人進去作甚,好像是送信,但是送信哪需要送到宅子裡去。”
幾個暗子相視一眼,最後還是選擇默不作聲嗑瓜子。
他們在這兒主要目的是監視,隻要人在這兒就行,管他媳婦兒跟誰滾床單。
就是跟她女婿滾也跟他們沒關係。
“喝茶吧。”
……
溫家宅子,正廳。
李卯落座雅致海棠花扶手椅,同溫芮圍坐一張圓桌。
桌上擺著萬墨蘭捎帶的蘇州金陵特產,溫芮此時正默不作聲看著自家閨女寫的信封。
李卯也不打攪,就默默坐在一旁小口抿著清綠噴香的龍井。
一炷香過後,溫芮讀完了寶貝閨女寫完的信,抬眸重新審視起來眼前男子:“過兩天你要蘭兒同你一塊兒去京城?”
“是。”
“你...”
溫芮翻來覆去的看手中信上的字眼
上邊雖然沒有透露寶貝閨女跟眼前送信男子的關係,但是哪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期待雀躍,她這個當娘的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
那就是找著如意郎君了,雖然她不曉得眼前年輕公子是什麼家世背景。
但就這長相,也得她們往裡倒貼。
“你跟蘭兒...”溫芮雖然心裡猜了七七八八,但還是問一嘴。
“正如伯母想的那樣。”
溫芮默然抿抿唇:“怨不得你喊伯母,竟是來拜訪我這個當娘的來了。”
“蘭兒怎麼不跟你一塊兒回來?”
李卯將釉彩杯盞放下,輕聲道:“我來浙州有正事要忙,蘭兒知道後不想麻煩我,就托我帶了些東西回來。”
“桌上包裹是些她同我在蘇州和金陵城裡遊玩時挑的東西,她覺得伯母喜歡的都買了下來。”
溫芮將桌上布包打開,大眼往裡瞧了瞧後便放在一邊。
美婦心思現在顯然不在這地方。
主要是閨女這才離家多少天就帶回來個美公子,貴氣逼人氣宇軒昂的,不是說蘭兒能不能配上的關係,就是突然猝不及防。
再者便是兩人剛認識不久,就要帶著人上京城。
這要是有什麼不軌心思,去了京城那還得了?
李卯見丈母大人猶豫不決,便出言問詢道:“所以伯母覺得蘭兒去京城一事如何。”
溫芮其實很不放心女兒出遠門。
但是無奈信中閨女寫的那叫一個憧憬高興,讓她根本不忍心拒絕。
而且信中也說了,雖然沒透露眼前送信男子的身份,但她閨女信誓旦旦說不用擔心她的安危。
她確實找不出來什麼拒絕的理由,甭提眼前這公子這般俊,反倒蘭兒才更像是占便宜那一方。
溫芮斟了杯茶,端在手中輕歎道:“蘭兒自小就對京城挺憧憬,她既然想去,我自然不會攔著,但是路途遙遠,容我多嘴你們須得好好照顧自己,一路平安些,找些鏢局護著北上。”
“伯母說的是。”
李卯點頭應下,隨即看著眼前吊梢眼美婦眸光微動,輕輕吹拂茶水熱氣後,似是隨口一提:“對了伯母,蘭兒讓我來之前特意同我叮囑過,就是您身上有沒有什麼貼身的玉鐲子發簪之類的首飾。”
溫芮一愣,輕捶腰間疑惑問道:“要這些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