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氣彌漫,初春時間晚間依舊透著冰寒。
白雲庵,後山一處小廟之中,絲絲銀輝透過窗欞射入廟內。
依稀可見一威嚴白發尼姑跪坐蒲團,香案之上煙氣嫋嫋,其上放著一泛黃書信,可見蠅頭小字。
慈宮聖姑神色微怫,看向那信紙所言,神態依舊是那日第一眼看見之時的複雜皺眉。
似有不解亦或是頓感紙上滿是荒唐言雲雲。
慈宮聖姑寇玉門長出一口氣,一雙肅穆不可侵犯之細眉緊鎖,嘴裡反複念叨信上的幾個關鍵字眼——
“至陽真氣”
“兩儀聖法”
“白毒可解”
“師姐雖然沒有言明,但卻將此種犯戒之事呈遞於我看,是為讓我自己做抉擇。”
“但這事終究是犯了大戒,可謂完全是與我佛家相悖,終是不可取。”
“而且...”
寇玉門眼閃不悅。
為了解毒就讓她拋去幾十年來修的禪理功德,全然是無稽之談,荒唐至極。
當然她也不能埋冤了師姐,畢竟也是出於好心。
法子不管是不是好的,她關切自己都要說出來。
隻是看她選不選罷了。
寇玉門微微搖頭,神態嗔惱之相退散一空,再度趨於菩薩般的淡然。
若是換作多年前她可能會動搖幾分。
但是如今白雲庵傳人已經找到,且上述條件過於苛刻,她也沒那般多功夫去找尋。
其中兩儀聖法她知曉,乃是祖師所傳,埋藏於皇宮那片梧桐林下的雙修典籍,找尋來難如登天。
二來是至陽真氣世間過於稀有。
所修者可能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是童子之身,且功力雄厚。
江湖明麵之上並無任何至陽真氣現身於世。
或許某些羅刹廟宇中隱世不出的老和尚會有,但估計已是耄耋之年,瘦的皮包骨。
至於什麼麵如冠玉,年輕體壯的男子,就類似那天給她送信的白衣公子,她其實
可以考慮考慮。
當然也就是考慮,更彆提那男子跟冬兒還很可能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她也不相信這世上就有這麼十全十美的男子。
寇玉門雙目緊閉,眉頭毫不掩飾的皺了皺。
若是真的隻有什麼老和尚有這至陽真氣,這白毒不解也罷。
她終究是道行太低,活的歲月太少,還無法將皮囊外相視作尋常。
達不到那視美色如白骨骷髏的境界,還處在一欣賞而不犯貪癡,遠觀而不生淫邪的境界。
寂靜之中,寇玉門發絲之間不知何時出現了幾根長長烏黑發絲。
在白發之中宛若白紙點墨那般顯眼。
但不過瞬間,幾根毛發便從根部緩緩變得純白。
寇玉門若有所思睜開雙目,從一旁香案之上取出一銅鏡,對著鏡子撥弄頭發。
“這次僅僅維持了三天。”
“白毒...”
“嗬。”
寇玉門眼中閃過幾分傷感,自嘲一笑。
但隨之便恢複從容冷淡,眉眼微闔。
不提過往雲煙,重歸那聖姑得道聖潔模樣。
不過寂靜並未持續多久,廟外突然傳來大批腳步,嘈雜人聲。
踏踏踏——
寇玉門皺眉睜眼,透過關的嚴密門板直直看向小廟之外。
白雲庵前頭。
李卯陪同柳冬兒還有那位桃花夫人正沿著青苔台階往上走。
說來也怪。
李卯看見那丫鬟不知道跟巡兵統領說了些什麼,統領就急匆匆要帶那位夫人去彆的地方嚴加防護。
但是這位夫人卻是相當堅決的說要去白雲庵住下,說那裡邊聖姑也能保護她,於是一行人便來了這白雲庵。
李卯從手裡取出那條紅繩,看著上麵的“若”字,總覺著這位夫人身份很不一般。
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他除了若華,也不認識什麼名字裡帶若的達官顯貴,權臣女眷。
可能是路太滑,裴圓圓即使是由柳冬兒攙扶著腰肢,但仍是踩住一處苔蘚,腳一滑,身子就要往後倒。
但好在李卯眼疾手快,眼神一凝便上去當了人肉支架,讓人靠在懷裡沒往下倒去。
裴圓圓站定過後拉開了距離,輕道一聲多謝公子之後,似像是忌諱什麼,同李卯遠遠拉開了距離,向上攀登。
一邊丫鬟則是張張嘴欲言又止,麵麵相覷。
但是看這位公子長得這麼俊,而且還救過她們的份上,還是不多嘴了。
不然就憑同皇後娘娘這親密接觸這一下,甭提這張俊的不像話的臉,都要被押送京城問斬。
到了白雲庵前頭,晚間已是沒什麼香客。
唯有一個小尼姑在前門給柳冬兒留門。
眼看前頭突然來了一大群人,有些瑟瑟發抖,不知道是不是要給她們白雲庵給砸了。
“念悟,找兩間客房,有香客要留宿。”
膽小尼姑看見柳冬兒從陰影中走出,鬆了口氣應道:“好的師姐。”
“施主請跟我來。”
尼姑一禮,看了看柳冬兒眼神示意的紗裙夫人。
裴圓圓抿唇不著痕跡看了眼李卯,但見其一雙眸子始終落在身側那冬兒姑娘身上,眉頭微蹙間,輕歎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身後丫鬟紛紛拎著大包小包跟上。
“夫人,我師父武藝高強,定然能護得您安全。”柳冬兒再後麵輕喚了一句。
裴圓圓腳步頓了頓,輕輕點點頭後快步離開。
那背影窈窕浮凸,風情萬種。
李卯見人離去,眼神這才追尋過去打量。
天下第一等的女子。
其實他對眼前女子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
鑒於方才丫鬟對他的種種敵視,又或者說是警惕,以及眼前女子的氣質姿色。
李卯目送那位含情脈脈的夫人離去之後,轉頭看向柳冬兒。
恰巧柳冬兒也在看他,見他看來之後反倒收回了視線:“李卯,那位夫人長得是不是很美?”
李卯不假思索道:“沒有冬兒你美。”
柳冬兒無奈說了聲嘴貧,又道:“這位夫人確實是我見過最貌美的女子,你也不用這般恭維我。”
李卯眼神一動,問道:“你可知道這位夫人是何人?”
柳冬兒搖搖頭:“我不曉得,隻是師父讓我貼身保護她。”
柳冬兒緩緩背手找了一條小路拐進去。
李卯心領神會,同樣大步邁去,並肩立在一側。
牽住那有些掙紮的葇荑後,兩人穿行在一花叢草堆石板路上,最後到了一處涼亭。
“倒是你,我上次忘了問,你怎麼突然就下了江南?”
柳冬兒明顯神色詫異:“我雖然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但是我曉得你作為肅武王世子,不是不能隨便離開京城?”
“還記不記得你在信上留的話?什麼就此彆過,望君珍重的。”
柳冬兒麵色緋紅,發覺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有些羞恥。
“當時的我聽見這句話那叫一個感動,哭的稀裡嘩啦的,所以下定決心要找來尋你。”
“你...”柳冬兒有些啞口。
雖然情知是這不正經色胚討她開心的假話,但她還是聽了心裡受不住舒坦。
李卯二話不說,直接a了上去。
“唔!”
柳冬兒麵紅耳赤推著李卯:“這裡是尼姑庵!”
“唔!”
但李卯厚顏無恥,不吃這什麼禮儀榮恥的。
在人家白雲尼姑庵裡偷人家未來的聖姑繼承人。
與此同時,涼亭不遠處一條蜿蜒小路之上,一白色僧袍暗藏凶器的白發尼姑臉色嚴肅,將那月下涼亭間擁吻男女儘收眼底。
“冬兒....”
寇玉門雙目微怔,伴有些微不可置信。
仿若瞬間心力憔悴,湧上家中無力老母,眼睜睜看著明明承諾過自己繼承衣缽,但最後又跟野男人跑了那種那種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