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漸漸停歇,蘇州城中氤氳霧氣退散。
湧上絲絲血腥。
玉林街小棟屋簷下,雨珠如線,斷木遍布地麵,以及大片的血漬。
那頭還傳來陣陣軍兵鐵甲碰撞以及齊整踏步之聲。
李卯將碧朱劍收歸劍鞘。
身後丫鬟驚惶不定,抱作一團如夢方醒般四處張望。
裴圓圓輕抿唇瓣,一雙桃花眼蘊滿關切,盯著李卯良久沒說話。
她雖然想上去問詢身體狀況如何,但礙於身份到底不能同他多講話。
不然起不到關心作用,還說不定會害了他。
裴圓圓眉宇擔憂,低頭看了眼方才被眼前白衣公子情急之下觸碰的地方
四顧一番發現眾多丫鬟皆是因為劫後餘生而慶幸,多半也沒注意到方才那僭越一幕。
裴圓圓輕出一口氣,也知道是無心之過,一雙粉潤桃花眼中並無多少責怪,還是擔心多些。
柳冬兒則第一時間火急火燎跑到李卯跟前問道:“你身上可受了傷?”
李卯也沒說話,就是撩起來腦後明顯少了半截的幾縷發絲,回眸努努嘴:“也就掉了些頭發罷了,我可是同你講,晚上的我戰無不勝。”
“啐,都什麼時候了還口花花。”柳冬兒卻是麵兒一紅,女俠展露絲絲嫵媚風姿,輕啐了一聲。
李卯無辜攤手。
“思懸公子。”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柔至極的呼喚。
李卯扭頭看去,發現是今日丟了麵紗和紅繩的桃花夫人。
“夫人。”
裴圓圓麵目由半邊麵紗遮住,見人回應也不好繼續戴,便伸手將麵紗取下來。
一張國色天香,但稍顯蒼白之玉麵立時映入眼簾。
李卯輕輕“嘖”了一聲,眸子絲毫不避諱地盯著打量。
花開的正豔,若不去欣賞倒是顯得我不解風情了。
裴圓圓則是頭一次被這般肆無忌憚的眸子盯著打量,多少有些不自在,以纖纖葇荑掩嘴輕咳一聲。
美眸流轉顧盼溫潤如水,總讓人感覺情意綿綿的。
她是不是喜歡我?
李卯暗罵一聲真下頭。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夜遊順手為之,夫人莫要多禮。”
李卯從懷中取出一條紅繩,微笑道:“話說回來這桃花橋也確實靈驗,我跟夫人有點緣。”
裴圓圓視線落在那紅繩之上,心道一聲隻怕是對麵那白衣公子會錯了意
這就不是她自己的紅繩
但許是短時間解釋不太清楚,還白費口舌,裴圓圓便沒有多言語。
幾人交談間,玉林街道儘頭突然踱步而來兩隊十人巡兵。
為首統領按著鐵盔驚疑不定趕到近處看著地上一片水潭般的血液,正準備怪叫質問眼前人。
但是突然看見幾人衣著華麗,郎俊女俏氣度不凡,氣焰立時消散的無影無蹤,轉為恭敬問詢道:“敢問幾位夫人公子,此地發生了何事?”
“有人報官說這裡發生了器械私鬥。”
……
蘇州城外圍,一處荒廢山亭旁。
鬆居客三人頹然靠在一塊夾雜野草的巨石之處靠坐。
鬆居客從隨行布包之中取出來些上好的金瘡藥,先給黑龍止血。
季馗則是盤坐一邊,頹然吐納蘊養內傷。
鬆居客一麵上藥包紮,一麵詫異道:“黑龍,你什麼境界的?”
黑龍斷了條胳膊麵不改色,堆了個火堆溫酒言辭平淡:“將入大宗師。”
事到如今反倒沒了剛剛被砍斷胳膊的記恨,出來混,到底是看本事。
你殺我我殺你的,少個胳膊少條腿在所難免,說白了就是技不如人。
“季馗呢?”
鬆居客自問自答:“半步大宗師。”
“我雖然不是大宗師,但是論弓法,一般大宗師還真沒我那兩下子。”
“可怎麼就這麼個年輕後生,三拳兩腳就把咱們給砍翻了?”
“咱們在天罡壇都是排得上號的好手,碰上他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什麼思懸不思懸的,江湖上從來沒聽過這號人物。”
“而且聖女什麼時候跟一個男子走的這般近?”
黑龍道:“那小子長得挺俊,但是下手狠辣得很,不像毛頭小子,不知道是哪家門派裡的天才。”
呼——
突然一陣冷風卷來。
隻不過瞬息間,一把尖刺便毫無征兆抵在了鬆居客脖頸旁邊。
鬆居客渾身毛骨悚然,挺直了脖頸。
黑龍與季馗近乎在同一時間攥住了手中兵器,汗毛倒立轉目看去。
卻見一雙紅瞳在夜色之中發著狠戾紅芒:“給本座個理由,一個你們敢對本教聖女不敬的理由。”
三人齊齊臉色一變:“教主?!”
黑龍率先跪地,汗流浹背道:“教主,我等未曾對聖女大人不敬,僅是天罡壇接了任務要殺那女子,隻不過半道殺出來個殺千刀的,壞了我們好事。”
玉白貉手中尖刺依舊沒放,眯眼道:“你們打不過他很正常,但是你們輸的如此難看,甚至沒有碰到他丁點,當真是丟我們天火教的臉!”
黑龍硬著頭皮,咬牙道:“教主,屬下切下了他幾縷頭發。”
錚——
玉白貉一雙眸子瞬間變得陰冷,鬆居客脖頸旁尖刺消失不見,瞬間便抵在黑龍脖頸旁比劃:“怎麼?”
“你砍斷他幾縷發絲很驕傲?”
玉白貉心中冒出來幾股無名火,臉色瞬間冷下來,瞳中噬人紅芒一閃而逝,手上尖刺微微下壓刺破黑龍脖頸表皮!
“教主且慢!”
鬆居客見這架勢,哪能不曉得教主方才目睹了全部過程。
隻當是教主不滿他們敢對聖女出手,哪怕僅是出招並未動手。
“我們天罡壇接的這個委托,隻要殺了那個女人就能到手五千兩白銀!”
玉白貉細眉蹙起,果不其然驚訝的停下手上動作。
黑龍感受利刃離開肌膚,長出一口氣。
“她是什麼人,殺了她要五千兩銀子?”
鬆居客眼神飄忽,低頭回道:“稟教主,她是一官家夫人,因為家中妾想上位....”
“家裡當官的?”玉白貉緩緩站直身子,居高臨下不滿睨著三個殘軀敗將。
“本座不是說過天火教不得參手任何官府之事?”
“你們全都當了耳旁風!”
“教主,那可是五千兩銀子。”鬆居客苦笑道。
玉白貉心裡重複了一句五千兩銀子,果斷閉上嘴陷入沉思。
想起來某個變態憑著一張臉,輕輕鬆鬆就能到手一萬兩銀子。
玉白貉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嘖,殺一個女人便能到手五千兩。
對她來說不過是動動指頭的事。
原則上他們不能插手這種跟跟官府牽扯的刺殺。
但是她就是原則。
“這銀子?”玉白貉放開手,單手叉腰淡淡道。
分贓之意不言而喻。
鬆居客臉上一喜,說道:“隻要教主事成,我們天罡壇與教主可三七分成!”
“嗯?”
鬆居客臉一垮:“二八分成!”
“嗯。”
“隻要教主出馬,必然是馬到功成!”
黑龍季馗鬆了口氣。
他們天火教高層均是知道,天火教教主根本不是什麼糟老頭子,而是一陰晴不定的瘋女人。
一個瘋到曾經將一個因為不服從規矩嘩變的分壇一百號人,單人屠戮一空的女人。
“對了教主,您怎麼在蘇州?”
“本座的事不要多問。”
玉白貉麵無表情,漠然出聲。
她能怎麼說?
她難不成說,你們的堂堂教主,在給今天你們合圍的男子當童養媳養著?
天天被抱起來打屁股,摟摟抱抱的?
真是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