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武王門房中,老薛吞吐雲霧坐在搖椅上晃悠,窗邊放著些許盆栽,也被尼古丁噴的發蔫。
老薛身旁立著一身著錦衣,頭戴黑帽之大內密探。
若是李卯在此必然可以認出這是當日那負責調查曹瞞一案的胡萬。
“小子,有什麼事還得當麵親自給我家少爺說的,搞得神神秘秘。”老薛磕磕煙杆。
胡萬苦笑道:“老爺子,您這話說的,我既然這般要求,那就肯定不是無的放矢,這真的很重要,事關下江南一事。”
“嗯,那你跟我家少爺說吧,人來了。”老薛努嘴向門外。
胡萬聽著門外腳步聲,神色一肅,整理衣襟挺直腰杆,恭敬立在一旁。
李卯踏入門中,看著見過麵的大內密探,訝異道:“胡萬,你來這裡作甚?難不成是曹瞞案子出了什麼變故?”
李卯走進門房,老薛搬過來一張小凳讓李卯坐下。
胡萬搖搖頭:“這倒不是,小人此番過來主要是要跟您傳達一番聖上的旨意,而且最好就您知曉。”
胡萬對著一旁老薛尷尬一笑。
李卯擺擺手:“不用,你說。”
“是,下江南一事皇上說為了您的生命安危,避免南下路徑泄露,再被人埋伏刺殺,所以特地喚小的來同您說一聲,就是分明暗兩次下江南。”
李卯眼尾一挑,雙手抱胸點點頭示意胡萬說下去。
胡萬擦了把汗,隻覺監察使大人好大的氣場,說兩句話都有些發怵:“也就是皇上宣發聖旨,明麵上您搭乘官船南下,但其實早在七天之前,您就已經走陸路下了江南。”
“期間聖上還會給您陪一百親兵,您一同喬裝一番先行下江南。”
“到了江南去楚王府一接頭便妥了,雖然有些麻煩,但也是保險之舉。”
李卯不置可否讚同道:“確實保險許多,所以是什麼時候?”
胡萬緊接回道:“四天後,四天後您打扮一番當個富商,然後親兵當鏢隊護送貨物一同下江南。”
“在這七天之後,明麵上皇上會派官船氣派送您下江南。”
“不。”李卯輕聲道。
“你回去同陛下說,這一百親兵我不敢勞煩陛下,用我府上自己暗衛即可。”
胡萬遲疑一沉吟,但現今也不是質疑小王爺的時候,當即應下來一番告彆後,匆匆回皇宮稟報。
門房之中,老薛咳出一口老痰,隨口吐在一簸箕裡,道:“少爺,這皇帝老兒可彆有用意?”
李卯翹起二郎腿,否認道:“先不說他會不會殺我,就是他要殺我,就不用多此一舉找條暗道讓我走。”
“不過是如履薄冰,以防萬一罷了。”
“收拾收拾,挑一百個身手最好的。”
李卯拍著衣擺起身,輕聲道:
“四天後,下江南。”
“一切任憑少爺做主。”老薛應和道。
李卯出了門房,稍一思忖後,沒有回廳堂而是去了清竹亭。
若是所料不錯,師父定然有話要同他說,但當時礙於她人在場,這才沒有道出。
李卯走到清竹亭之時,清璿劍主也並未讓他撲個空子。
露出一張美的驚心動魄之側臉,一雙眸子無意識便散發出來絲絲寒意。
但神色微怔,像是陷入某種回憶。
但也不知是不是真氣散去,警惕性急速下降,李卯立在不遠處盯了許久,師清璿卻沒有半點察覺。
甚至還在片刻後,就當著默默欣賞觀望的李卯的麵,緩緩伸出手摸向嘴唇。
回味般神色浮現絲絲無奈嗔怪,以及夾雜絲絲柔和。
李卯心跳一停,好像慢了半拍。
但卻突然恍惚之下踩斷一截散落地麵的竹竿,發出“哢嚓”一聲。
“誰?”師清璿觸電般猛地收回手,橫過來一雙淡漠眸子蹙眉看向聲源之處。
卻見亭台外石板小路之上,一白衣男子雙手投降狀,明明想要裝出來一副乖乖孩子的模樣,卻止不住嘴角往上翹,喜上眉梢。
師清璿見來人之後一愣,眼中寒意散去良多,但隨之便猛地回想起方才她那下意識地動作。
師清璿呼吸一滯,肉眼可見袖口之中玉白葇荑局促往回縮,同時抿住唇瓣,仿若不想讓某人看見方才心虛之物。
那天鵝般脖頸旁已經暈起了絲絲前所未有之粉霞。
“咳,師父,卯兒來看看您。”李卯強行板著臉,低頭走到劍主跟前。
師清璿偏頭過去不看李卯,背過去的臉上神色卻相當複雜。
懊惱嗔怪,無奈羞恥悉數湧上。
師清璿深吸一口氣,冰寒重新縈繞左右,臉色恢複淡然古井無波。
“何事?”
李卯輕聲道:“方才有人找我,其實是皇帝命人來知會我一聲,說在四天後。”
師清璿這才扭過頭來,目不轉睛盯著李卯說道:“四天後?不是聖旨?”
李卯道:“不是,他怕我太招搖路上遇刺,所以要暗中找一條其他道路提前離去。”
師清璿聽見“遇刺”兩字下意識鎖緊眉頭,盯著李卯半晌後,也顧不得方才小插曲:“為師想清楚了,跟你一同去。”
方才在飯桌之上她本就想要說此事,但是周遭那般多女子,她作為一個師者,當麵說什麼答應陪你下江南,而且某個逆徒還說過就他們兩人下江南。
她就是再不懂人情往來,也曉得那不是說話的場合。
而且夾帶些許私心
當然也不是什麼私心,是這逆徒強硬邀請她,她卻之不恭罷了。
李卯一挑眉,心裡樂開了花,但臉上仍是毫無表露:“既然這般,我讓人收拾師父你的行李。”
“但是,可能此次徒兒還會帶一個人下江南。”
師清璿愕然豎眸,方才哪怕聽見李卯可能會被刺殺,都沒有此時此刻來的表情波動幅度大。
明顯入木三分,麵無表情,眸子不悲不喜,一言不發但眉宇間就是散發陣陣徹骨寒意。
“你說什麼?”
你耍為師?
李卯被瞪得有些童年後怕症犯了,支吾說道:“我這不是怕師父一個人沒人伺候有些不舒適....”
“為師過的舒適。”師清璿逼視李卯,淡淡打斷。
李卯冷汗涔涔:“徒兒害怕師父沒人作伴兒寂寞。”
“你不是人?”師清璿眸子微眯,柳眉倒豎。
李卯沒了轍,隻能攤牌道:“師父,徒兒是想要帶百合下江南。”
他總不可能將人留在王府上,無論是圖謀什麼,多多少少算是個隱患。
李卯眼珠子一轉:“她家就在江南,這次剛好跟著回去。”
師清璿聽見是這麼個陌生名字,想起來那日她救下來的小女孩,抿唇神情柔和幾分。
“是百合?”
“是。”李卯抹了把汗,跟個酒樓裡的小二般拘謹站在一旁。
雖然他也想跟師父二人世界,但是百合他必須得帶走,不行到時候帶到江南先給人隨便找個地方丟著,同師父遊山玩水一番後再尋回來。
師清璿沉默半晌,終是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