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是看不懂，也理解不了時空潮汐這種東西的。

不要說時空潮汐，就連大學高數裡麵的微積分概念，正常人都看不懂，理解不了。

大自然給人類進化出來的腦子是為了讓人活下去，而不是讓人研究什麼宇宙真理，怎麼毀滅地球。

——王雲霄如此安慰自己。

在他看來時間線就像一碗長壽麵，正常來說應該是清湯白水，一根麵條到底。

而時空潮汐就像是一碗隔夜的長壽麵，麵條都粘在一起了，分不清頭尾，理不清前後。

拿筷子一挑就碎。

小愛正坐在沙發上毫無形象地胡吃海塞，頗有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事實也確實如此，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會被踢出這個幻象，又回到那個一無所有，生不如死的鬼地方。

王雲霄卻沒有什麼吃喝的心情，因為他在陽台上看到了天空中湮滅的投影。

那是一條由無數血肉凝結出來的樹根，僅在王雲霄目光所及的地方，就有數十公裡的長度，一直蔓延到天外深處。

床邊的電話突然響起，王雲霄也沒有第一時間去接。

他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畏懼，感覺自己像是在電影裡麵的尼奧一樣，一接起這個電話，就會從虛擬現實中蘇醒，回到灌滿營養液的培養倉中。

小愛也沒有接，她一手抓著戰斧牛排，一手拎著香檳酒瓶吃得正香，用老天門人的話說，旁邊槍斃她爸爸她都不帶心疼的。

然而那個電話似乎也跟倆人較上了勁，一直響個不停。

王雲霄走過去，拿起電話放在耳邊。

“早上好啊，小王科長。”

電話裡傳來某個女人元氣滿滿的聲音。

“看到我為什麼不打招呼呢？”

王雲霄皺眉道：“我還以為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不會被你注意到。”

“那隻是你以為。”

湮滅語氣輕快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王雲霄緩緩點頭。

雖然不想承認，但上一次湮滅確實沒怎麼為難他。

你不能管這個叫人情，但在上一次的合作基礎上，隻要她不突然發癲，王雲霄並不介意跟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兩句。

當然就算介意也沒用。

“我也知道，你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那確實。”

“所以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跟我說兩句好聽的，我就告訴你一件好事。你要是說話不好聽，那我就告訴你一件壞事。”

“怎麼叫說話好聽呢？”

“看你自己領悟唄。”

王雲霄沉默了兩秒鐘，看了一眼似乎還在狼吞虎咽，完全沒有注意這邊的小愛，咳嗽一聲壓低聲音說道：“姐姐你好，有什麼事要吩咐小的去辦？”

電話對麵傳來湮滅歡快的笑聲。

“不行，太敷衍了，完全感受不到你的誠意。我決定現在就去把你老婆的腦袋擰下來，扔到海裡喂魚。”

這裡麵怎麼還有我老婆的事呢？

王雲霄心中一動，連忙改口：“姐你不要嚇我，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排第一位的美麗女神。”

“嗯？”

“我老婆隻能排第二。”

“你果然是個有原則有底線的男人。”

湮滅十分滿意。

“還記得我帶你看的那場電影嗎？那段命中注定的劇情馬上就要重演了。如果你能在二十分鐘之內趕到現場的話，說不定能挽救她死亡的命運喲！”

“現場在哪兒啊？”

“自己想辦法找咯。”

聽出湮滅有要掛電話的意思，王雲霄連忙追問道：“等一下，你說的不好的事情是什麼？”

好事都已經這樣了，壞事得壞到什麼程度？

“你態度這麼好，姐姐不忍心告訴你啊。”

啪嘰，電話掛斷。

該死的謎語人！

王雲霄抬起頭，就看到小愛嘴裡咬著雞翅，呆愣愣地看著自己。

完蛋。

繼續吃你的啊，偷聽什麼？

“你剛剛……”

“少問這些有的沒的！我要出去一趟。”

小愛聳肩道：“那你可要想好了，如果離開這裡的話，一旦醒過來，咱們倆可就不一定能在一起了。”

“我會趕回來的。”

“你說要帶我去找那座山，其實是騙我的吧？”

“沒有騙你。”

王雲霄正色道：“就算從這個幻境裡醒過來，你不還是要跟著莉莉絲嗎？我隻要找到莉莉絲，就能找到你。”

“也對喔！”

小愛點點頭，覺得王雲霄說得很有道理。

“我會一直等你的，你不要騙我。”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王雲霄覺得她可能下一次犯病的時候就把自己忘了。

事實上她現在就已經不記得王雲霄的名字。

離開五星級酒店，王雲霄在馬路邊上隨便找了一輛看起來順眼的車，然後站在車門邊仔細回憶了半天要怎麼撬車。

穿越過來時間有點久，這些生活小技巧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最後還是沒想起來，於是他選擇了更簡單的方式，抬手攔下一輛車，把一臉懵逼的司機從車裡拽出來，弄暈之後塞到角落裡麵，確保他二十分鐘之內不會醒過來打電話報警。

嗯，順便還偷了一件藍色印花的短袖衫穿在身上，與自己的沙灘褲衩很配。

不知道現在有幾顆星。

現場……現場在哪裡？

王雲霄抬起頭，望向天空中緩緩蠕動著的血肉根須。

在那條根須垂落的方向……這可能就是唯一的任務指引了，不管那裡有什麼，都得賭一把。

輸了就輸了，反正我老婆脖子軟，腦袋擰下來也不會死。

…………

會死啊！真的會死啊！

即使是穿戴好了所有的裝備，帶足了武器彈藥，當李沐沐站在通往地下秘密研究所的通道門口時，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發虛。

前生今世點的技能樹不一樣怎麼辦？

上輩子學的東西都忘得差不多了，隻有學校裡那些還沒忘。

我打湮滅？

你咋不去單挑泰羅呢？

不過……往好了想，這一局自己也不是必須要贏，對吧？

湮滅要的是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脈，給她放點血不就成了？

就算最後死掉，也算是符合原著……等一下，我死了之後真的能回去嗎？

李沐沐直到現在都沒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拉進來。

真的不太想打這一架啊。

能不能走流程？

可以的。

離老遠她就看到兩名人高馬大的西裝保鏢站在門口，抬起手向自己打招呼。

一周目的時候她闖進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到了湮滅的圈套之中。

而現在她知道，整個地下實驗室裡的所有人早都已經淪為湮滅的提線傀儡。

西方的魔鬼最喜歡跟人簽約，然後在簽訂的契約裡麵玩弄文字遊戲，以此來騙取人類的靈魂。

湮滅在被創造出來的時候，就被摁著腦袋簽了契約。不過她的控製者大概是沒想到，她的智力進化速度這麼快，居然自己從契約裡麵找到了漏洞。

眾所周知腹誹不算犯罪。

那麼我免費幫研究所裡的人檢查身體，有沒有作出危害他們的行為，你怎麼能以莫須有的理由製裁我呢？

她其實已經獲得自由了，但想要真正擺脫契約的限製，還需要一把鑰匙。

就是李沐沐的血液中蘊含的“忤逆”權柄。

“你好，可疑的女士，你不能再靠近了，這裡是私人禁地。”

黑衣保鏢露出腰間的槍套，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你再靠近過來，那我就必須掏槍還擊。可如果你要先開槍的話，那就會觸發警報。”

“所以我們現在要請示上級。”

兩個保鏢轉過身去，背對著李沐沐開始竊竊私語。

李沐沐麵無表情地衝過去，一拳一個將兩人撂倒。

一路順利得可怕。

所有的保安都爭著搶著撲上來送人頭。

所有的預警安保設施，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陷入到了癱瘓的狀態。

監控室裡的警衛，靈機一動把電視頻道轉到了超級碗。

研究所主管，放下手裡的工作抱住助手開始瘋狂地親吻。

李沐沐就這樣一路火花帶閃電地殺進了研究所最深處，槍裡的子彈都沒多浪費一顆。

按照一周目的劇情，還要等學霸入侵他們的服務器，發現實驗記錄不太正常，這才意識到危險。

而李沐沐直接略過了這一步，直奔最深處的物理隔離試驗場。

那是一座看起來跟人工核聚變裝置差不太多的巨大金屬圓球，裡麵就關押著湮滅的本體。

根據研究所安全協議中的某個後來添加上去的，不太起眼的補充條款說明，一旦研究所內部遭到敵人入侵無法抵抗，確定其他防衛措施都已經失效的情況下，可以考慮啟動最後的應急手段，釋放出湮滅，對敵人發動攻擊，與敵人同歸於儘。

本來應該是個自毀程序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改成這樣。

就在李沐沐走進試驗場的那一刻，周圍警示燈紛紛亮起，刺耳的警報瞬間拉響。

金屬圓球緩緩打開，刺鼻腥臭的血水從縫隙中奔流而出，一個全身上下幾乎看不到任何皮膚，血肉模糊似乎飽受折磨的女人從中現身，束縛在她身上的安全鎖一道道打開。

這就是最後的關底boss戰了，打贏她就可以回老家結婚……

李沐沐端起步槍瞄準女人的身體，直接扣死扳機。

帶有特殊破魔效果的子彈在女人的身體表麵綻放出道道血花，但這沒什麼意義。

這就是個誘餌，湮滅的本體早就溜出來了。

儘職儘責地打完這一梭子子彈，李沐沐轉身就跑。

雖然說好了要送人頭，但如果能不送的話，豈不是更好？

當然沒有這種好事。

進來的時候一帆風順，出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那些早就已經被湮滅控製住的研究人員，剛才在旁邊吃瓜看戲，這會兒一股腦地衝過來，就像是喪屍一樣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李沐沐打光槍裡的子彈，抄出背後長刀一路砍瓜切菜，冷不防腳下打滑，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數十條血肉根須瞬間從四麵八方衝過來，將她捆成一隻粽子。

不是吧？我不要這種魔法少女和觸手怪的戰敗CG啊！

似乎是感應到了李沐沐的心理活動，那些血肉根須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反而是從旁邊走過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美女姐姐，手裡拿著輸液器來到李沐沐麵前。

“乖喔！不疼的，馬上就好了。”

美女大姐姐溫柔地抱住李沐沐，拿起一根粗大的針頭手法嫻熟地紮進她的動脈血管，鮮紅的血液蹭地一下從針頭裡噴了出來。

李沐沐咬牙道：“你到底需要多少血？”

大姐姐笑道：“當然是越多越好了。”

“總得有個數吧？”

“我都已經這麼溫柔了，你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大姐姐確實很溫柔。

一周目的這個時候，李沐沐是在這裡跟她對砍了大半個小時，砍到筋疲力儘，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戰鬥中被放了多少血。

現在改成躺在這裡抽血，人道了許多。

正常人體內的血量大概是在4000到5000毫升左右，失血超過1000毫升就有生命危險，超過2000毫升就瀕臨死亡。

李沐沐前世身為特勤局特工，氣血充盈，就像電影裡麵的主角一樣，讓人砍得跟血葫蘆一樣都可以活蹦亂跳，2000毫升的失血量對於她來說也不算致命。

但湮滅可沒打算隻抽她2000毫升的血。

你為什麼要指望我一個邪魔外道跟你講什麼江湖道義呢？

“能不能打個商量？”

李沐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湮滅女士，俗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要不看在我家老祖的臉麵上，放過我一馬？”

這話說得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個網文裡的反派，心中無比屈辱。

美女大姐姐微笑道：“傻孩子，我今天不把你吃乾抹淨，就沒有日後了。”

然而就在她話音未落之際，背後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灼熱的氣流與洶湧的火焰瞬間將周圍的血肉根須撕扯開來，就連大姐姐本人也被轟碎成渣，隻剩下半截身體。

李沐沐狼狽地爬起身來，就看到李羽菲一隻手但拎著榴彈發射器，一隻手掏出手機用攝像頭對準了自己。

“彆動！就保持這個姿勢，讓我多拍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