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的內部看起來並不像是王雲霄想象中的那種自然形成的地核，看起來倒更像是某種人工合成造物。
在沿途光滑陡峭的牆壁上，他甚至能夠看到各種畸形的人體骨骼化石。
有長翅膀的，三個頭三條腿的，甚至還有身形特彆高大，至少五米以上的巨人。
“當年造物者聲稱，是自己創造了宇宙萬物，而月球就是傳說中的伊甸園，世間一切生命的起源地，因此又將其稱作為‘源初的胚胎’。”
曾昀走在前麵，低聲給他解釋。
“造物者是什麼東西？”
“石工會在未來時代創造的上帝。”
“在未來時代創造全知全能的上帝，然後逆流時間線回到過去？”
王雲霄現在已經不是當初倆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的新嫩菜鳥，對於這些概念的理解要比普通人更深。
“計劃是這麼計劃，但就實際來說，既沒有什麼可行性，也沒有什麼執行力。”
曾昀笑道：“洋人不一直都是這樣麼，目光短淺，見利忘義。吹牛的時候餅有多大畫多大，背地裡都是自己的那點算計。”
“從理論上來說逆流回到幾千年前，重新創建一個完整先進的宗教信仰體係，引導種族文明發展是最理想的結果，但這對於當下來說毫無意義。他們對自己的手足同胞都不一定信任，更不要說幾千年前的老祖宗。”
說白了就是活在當下，及時行樂。
隨著逐漸接近地核，周圍的重力壓迫越來越強，甚至就連空氣中的溫度都變得異常悶熱。
兩邊牆壁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化石越來越多，甚至還能看到大塊頭的計算機和太陽能電池。
這玩意居然也能石化嗎？
現實世界肯定不行，但在這裡不好說。
就在王雲霄已經被重力壓迫到有點心煩意亂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居然又來到了月球表麵。
但不是碎星海上懸浮的那個月球。
周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星光閃爍。
王雲霄抬起頭，發現自己頭頂上方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大地。
一條肉眼難以察覺的暗流在月亮與大地之間緩緩湧動，耳邊回響的陣陣波濤聲，仿佛在衝刷著王雲霄的大腦，讓他不斷遺忘著上一秒鐘的記憶。
這裡是……
眼前的畫麵看起來十分的熟悉，王雲霄略作思考就猜到了答案。
時間長河。
準確來說隻是時間長河的一條分支。
他雖然不是第一次接觸到時間長河，但過去都是在修煉法門晉升的時候，通過靈魂層麵艱難地瞥見到時間長河的一角，就如同睡醒之後支離破碎的夢境記憶一樣，根本記不住時間長河真實的相貌。
“看那邊！”
曾昀往旁邊一指，王雲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一座高聳的山峰從月球表麵突兀地拔地而起，頂峰深深刺入到了時間長河當中。
明明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可是在看到那怪石嶙峋的山峰時，王雲霄卻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親切。
“那是我的座峰。”
曾昀輕聲說道。
“你知道嗎，最初秦始皇修建長城的時候，其實並不是為了抵禦匈奴，而是將長城作為囤積軍械輜重的要塞，集結大軍想要出征塞外。”
“等你以後晉升羽林禁軍的時候，也會擁有一座獨屬於自己的座峰，它就像是一把刺刀，以進攻代替防守，深深刺入到時間長河之中。”
“隻要我們駐守在這裡，時空潮汐就不能肆無忌憚地衝入明國疆域之內。就算山峰崩塌，也可以用屍體阻塞潮汐的震蕩。”
王雲霄環顧四周，不解道：“隻有這一座山嗎？”
“當然不止有這一座，如果你能攀登到峰頂，就能看到遠處其他的山峰。不過……也確實不多。”
說到這裡，曾昀的語氣有些黯然。
“截止目前為止，全國範圍內的羽林禁軍，加上我在內隻有七個人。”
“哪怕是算上像你這樣有很大幾率在大潮汐到來之前完成二次進階的天才，也就隻有十八人。”
“我們，就是阻擋大潮汐的第一道城牆。”
有很大幾率麼？
說實話王雲霄心裡有點沒底。
府兵法門正道和外道本就是南轅北轍的兩條修煉路徑。
在晉升血浮屠之後，他就發現自己在正道的修煉進度幾乎完全陷入了停滯。
按照海軍這邊的安排，在海軍學院畢業之後，登上軍艦成為艦長，到時候說不定可以找到晉升的契機。
但那也是四年以後的事情了。
那個什麼大潮汐能不能等王雲霄四年是個問題。
說到大潮汐……
“想不想親身體驗一下大潮汐是什麼感覺？”
曾昀似乎猜測到了他的想法，直接開口問道。
“這玩意還能體驗的嗎？”
王雲霄都驚了。
“跟我來吧！”
曾昀倒背著雙手騰空而起，飛向遠處的山峰。
王雲霄緊隨其後。
那山峰至少有兩千多米高，離得近了才發現，根本不是大自然的造物，就像是有人抓了一把泥巴，硬生生地捏成條插在大地之上。
當然這樣形容可能有點粗俗。
換種說法，就像是一個巨人，手持著長槍朝著天空直刺過去，但在長槍刺出的那一瞬間，他與手中的武器都被石化，變成了矗立在大地上的一尊雕塑。
峰頂的環境之惡劣，很難用具體的語言去形容。
反正以王雲霄的語文水平是形容不出來，那就感覺就好像是跟雲貴的朋友吃完菌子鍋，喝完公文包裡的自釀酒，然後又去坐過山車蹦極一條龍服務。
主打的就是一個暈眩。
時間和空間的維度在這裡像火鍋蘸料一樣調和在一起，人類的大腦根本無法適應這種維度的扭曲變化。
在強烈的眩暈和窒息感中，王雲霄努力睜開眼睛，這才隱隱約約看到遙遠地平線外其他幾座山峰的影子。
“你沒事？”
曾昀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王雲霄沒好氣道：“我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信不信我現在吐你一地？
“我不是這個意思，畢竟……”
曾昀猶豫了一下，乾笑道：“當年給我領路那位前輩帶我爬上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幾天，你這表現可比我那時候要強多了。”
王雲霄怒道：“你不早說！”
“這種事情我再怎麼跟你講，也比不上親身體會一次的感受更深吧？”
府兵法門是這樣的。
能用肌肉記憶的東西，就不用大腦。
曾昀見王雲霄還有些不爽，便攤手道：“有些你體會不到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給你講講。就比方說羽林禁軍的結陣方式，與折衝校尉有哪些不同之處。”
“你剛才跟我見麵的時候，是不是感覺我強得很離譜？”
“但我隻有一個人，身後並沒有軍隊，你猜我的力量是從哪裡來的？”
王雲霄轉頭看了看遠處山峰的影子，若有所思。
“沒錯，羽林禁軍不需要普通府兵的結陣加持。”
曾昀點頭道：“所有的羽林禁軍都身處於同一個陣勢當中，我們腳下的山峰，就是陣眼。而這個陣勢的名字，叫做祖國。”
府兵是良家子弟，羽林軍則是忠良子嗣。
昔日漢武帝招募陣亡將士遺孤成軍，名曰羽林。
羽林禁軍，是直接隸屬於國家最高中樞，享受最好的福利待遇，最好的武器裝備，同時也擁有毋庸置疑最高忠誠的精銳部隊。
為國事而死，可以嗎？
用這種話詢問羽林禁軍，就是對羽林禁軍的羞辱。
此時此刻，全天下最強大的七名羽林禁軍，正親自鎮守在這個普通人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域外蠻荒之地，他們的身後，是萬家燈火的歲月靜好。
而在他們麵前，是席卷整個時間線，不可名狀的恐怖天災。
王雲霄之前在曾昀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強大力量，並非獨屬於他一人，而是全部七名羽林禁軍結陣，形成的這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而曾昀不想與他交手的理由也是如此的簡單直白——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量，浪費在學校裡好勇鬥狠切磋比武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麵。
“看那邊，站在這裡，看得更清楚些。”
王雲霄順著曾昀的視線望去，就看到在那高天蒼穹之上，一道灰蒙蒙的天幕幾乎遮蔽了大半的銀河。
每一個外層維度的天空，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
灰蒙蒙的，分不清日月黑白。
但是在這裡，確實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就像是戈壁上撲麵而來的沙塵暴，仿佛要吞噬整個世界。隻不過裹挾在風暴之中的並不是沙子，而是無數被撕扯揉碎的時空片段。
“很壯觀吧？等你以後晉升到羽林禁軍的時候，就要經常跟這東西打交道了。不過我看你這麼厲害，提前感受一下也未嘗不可。”
曾昀笑道：“之前我說過，帶你去一個地方，就是這裡。你要是能進去轉一圈再活著出來，這場較量就算是你贏了。”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想贏的。
王雲霄撇撇嘴，小聲問道：“裡麵有什麼？”
“什麼都有。”
曾昀嘿嘿笑道：“金錢，美女，名望，地位……”
“哈？”
你確定你說的是大潮汐，而不是把我穿越到什麼異世界去了嗎？
王雲霄想了想，又問道：“我進去轉一圈沒問題，但是怎麼回來？”
不是我自誇……啊對，是自己人，用不著自誇。
咱們府兵的技能表裡哪有開傳送門這個東西啊？
那是棋詔的神通。
“這座山不就在這裡麼。”
曾昀聳肩道：“等你看到這座山的時候，自然就能找到回來的路了。”
“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騙什麼，我當初也是這麼回來的。”
“你一來一回用了多久？”
“那我怎麼知道，在這裡時間的概念沒有意義。”
王雲霄還想繼續問，曾昀趁他不注意，對準他的屁股就是狠狠地一腳。
“走你——！”
“艾我草你敢陰我……”
被一腳踹出山巔，王雲霄卻沒有向下墜落。
明明是不知道多少倍的重力環境，壓得他走路都要喘氣，但從山巔上跳下來之後，整個人卻不受控製地朝著天空的方向飛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曾昀最後這句話沒說錯，在這個詭異的地方，時間的尺度毫無意義。
王雲霄在無儘的墜落過程中，甚至還放鬆下來睡了一覺。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腦袋窟嗵一聲撞破了前麵的牆壁。
踉踉蹌蹌地折騰了半天，終於站穩腳步捂著腦門站起身來，王雲霄左右環顧，發現自己似乎身處於一座規模龐大的城市當中。
街道上灰蒙蒙地籠罩著不詳的霧氣，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有種回到蘭頓街頭的感覺。
但也就隻是感覺而已。
王雲霄提起鼻子嗅了嗅，感覺這空氣中的味道有點熟悉。
嗯……這不就是流雲步槍裝配的鏽蝕子彈的味道嗎？
再看看周圍這霧蒙蒙的環境，他恍然大悟。
以前他就一直很好奇，流雲步槍配備的那種殺傷力極強的鏽蝕氣體，到底是什麼成分。
現在終於在這裡找到了答案。
這根本不是什麼霧。
整座城市都浸泡在這種鏽蝕氣體當中。
或者也可以反過來說。
這是一座已經被“鏽蝕”的城市。
艸了，我沒帶防毒麵具！
雖然心裡知道沒什麼用，但出於自我安慰的心態，王雲霄還是把身上的襯衫撕開，纏在自己臉上，掩蓋住了口鼻。
特務局從來沒說過鏽蝕氣體是什麼無毒無害的惰性物質，他可不想被這玩意給醃入味。
街道上的建築雜亂無章，實在看不出來是什麼國家，什麼時代。
既有老實的青磚瓦房，也有看起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混凝土高樓。
殘破的汽車，破碎的窗戶玻璃……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倒更像是末日廢土的風格。
這等於廢話，可不就是末日麼！
王雲霄抬頭看了看天。
山？哪裡有山？
姓曾的你特麼可真狗啊！
捂住口鼻，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王雲霄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後左右既分不清楚方向，也看不到有什麼儘頭。
他突然注意到了什麼，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一本書。
這是一本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