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道館是一家正經的道館。

但他作為一家傳授扶桑劍道的武館，能在天門市這種武德興盛的地方生存這麼多年，依靠的就不是很正經的本事了。

傳授劍道是真的，授課師父也是真的。隻不過在本地沒有什麼生源，都是從老家那邊招募的年輕女子。來的時候跟她們說的也是前往大陸修行劍術。

包食宿，成績優秀還會有獎勵，學成之後拿到結業證，可以在天門找工作，甚至說找本地男人結婚也不是沒有可能。

道館裡提供溫泉、餐飲、按摩、歌舞表演等各種業務也是真的，而且還不對外營業，采用的是會員推薦製度，你沒有VIP會員卡，人家理都不理你。

作為天門市海關應急小組的組長，平時肯定免不了跟各路社會賢達，良善人家打交道。都不需要顏予安主動索要，就會有人主動把會員卡送到他手上。

他自己手裡沒有消費記錄的不記名卡就有三張，辦公室裡沒收的至少一筐。

你問為什麼要沒收這玩意而不是直接扔掉？

人家的會員卡都是鑲金邊的。

顏予安以前並不是那種臉皮特彆厚的人，王雲霄還欠著他人情呢，但要沒有什麼特彆大的麻煩，他都不好意思找王雲霄幫忙解決。

但是跟王雲霄和韓斌倆人混的時間長了，臉皮自然而然也就厚了起來。

如今已經可以嘴上說著我沒來過，然後麵不改色地掏出三張卡扔給門口接待的侍女。

比這更離譜的事，仨人也合夥乾過，所以就無所謂了。

誰笑話誰啊。

三人的打扮看起來就不像是有錢人的樣子，就連王雲霄今天出門穿的也是便裝。再加上韓斌身上一股子掉進糞坑的味道，侍女臉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幾分嫌棄之色。

這就是職業素養。

自古以來的勾欄之地，除了技術工作者和產品經理之外，還要重點培養前台的接待人員。

這些前台人員不需要服務顧客，那是後台技師的工作，他們主要的工作職責就是迎客，以及攔客。

在那些高價值客戶麵前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而在那些錢包不怎麼充裕，又或者根本不是目標群體的客戶麵前，適當地展現出強硬的態度。

在必要的時候還得陪著那些喜歡扮豬吃虎的客戶演戲，主動送臉為他們提供情緒價值。

沒錯，都是演的。

有些客戶打心底裡就存在那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心態。以前這地方我消費不起，現在我有錢了，你再給我擺那副嘴臉，我就狠狠地收拾你之類的想法。

他早晚都是要找茬的，與其讓他去欺負後台的技師，不如就在門口把這種情緒發泄出來，然後產品經理再出麵唱紅臉，伏低做小把人哄好。

這個職業學名叫做弄臣，不止存在於勾欄之地，在古代的大戶人家甚至朝堂之上，都有一席之地。

在老歐洲那邊甚至專門設置了宮廷小醜的職位。

顏予安並沒有跟這個眼皮子淺的小姑娘計較，直奔主題：“三個人，洗澡。另外，把他的衣服也給我洗了。”

小姑娘捏著鼻子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柳生道館從外麵看，就是典型的扶桑建築，沒有什麼驚豔之處，但內部彆有洞天。

後院有溫泉。

你甭管溫泉是從哪兒來的，溫泉本身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年輕姑娘穿著短袖背心和大褲衩光著腳在裡麵打掃。

客人一進門，一群小姑娘先來個九十度大鞠躬，嘴裡嘰裡呱啦整齊問候。

那異國風情的味道唰地一下就出來了。

溫泉池子裡麵溫度比較高，姑娘們都被蒸得小臉紅撲撲的，從頭到腳透著水潤。

更難得的是，背心褲衩裡麵什麼都沒穿，袖口褲口也做得很寬敞，方便發送福利。

當然這都是素菜。

這裡的姑娘隻負責正常工作，不負責技術輔導。

你要是讓她們搓個背，按按肩，打點水泡個茶什麼的，也沒問題。

但更進一步的要求就不行了。

韓斌拿起大木桶當頭澆下，嘩啦一下子把熱水潑在自己頭上，整個人瞬間精神起來。

“我聽說程大小姐又克死老公了？”

顏予安點頭道：“程楊兩家聯姻，現在楊家沒了，全家上下幾十口，都被海外的本家給滅門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海外楊家馬上就要回歸，但據我了解，不一定是以楊家人的身份回來。”

“這事老王應該知道得更清楚一點吧？”

“我不知道。”

王雲霄攤手道：“那小子倒是想要交待，但我家老大懶得聽，直接一槍就給他斃掉了。”

“不會是殺人滅口吧？”

王雲霄挑眉道：“你聽誰說的？”

“外麵有人這麼說，當然就算他不開槍，也會有彆的說法。反正楊啟明留在天門，很多人都不開心。”

“是不開心，還是不放心？覺得自己屁股擦不乾淨？”

“誰知道呢……”

顏予安不再繼續聊這個話題，轉頭問韓斌：“你不是要去曆練麼，怎麼這麼快就曆練回來了，想家？還是想女人？”

韓斌沒好氣道：“我就不能是進階了才回來的嗎？”

顏予安一愣：“你進階了？”

“逍遙散人。”

遊俠正道進階，第一次可以晉升為江湖義士，第二次則是晉升為逍遙散人。

玄武係的三大法門，書生、遊俠、莽人存在感都比較薄弱。

準確來說是正道的存在感比較弱，修煉這三類法門的人，很容易就練到外道上麵去。

主要是認知的問題。普通人對於這三類法門的認知，就是外道的認知。

就拿書生法門來說，誰都知道要好好讀書才能出人頭地，但真正有本事把書讀明白，把自己的能力運用到正地方的人是極少數。

絕大多數人都屬於那種看兩本書就覺得自己已經博文廣識，無所不知，然後忍不住去鍵政的類型。

遊俠法門也是如此。

那些傳說中義薄雲天的大俠，基本上隻存在於評書話本裡麵。

真正的江湖，哪有那麼多正邪門派，武林秘籍，美豔女俠，神奇寶藏……

江湖本身就是灰色的，是個爛泥坑，是上不得台麵的三教九流彙聚之地。

“我在冀州殺了一些人，在豫州又殺了一些人，現在算是惡貫滿盈的通緝犯。不過我沒留自己的名號，他們不知道我是誰。”

韓斌嘿嘿一笑，並沒有多做解釋。

他是個武癡，其實並不太喜歡殺人。能讓他這樣毫無心理負擔地講出來，那些人必然是有取死之道。

而且還不是簡單的罪行，能讓他忍不住下殺手的，那還是不是人都不好說。

事了拂衣去，不留身與名，這才是真正的俠士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