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姣姣還不知道她一句不懂，險險挽救了她大哥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年忙抽調各科室人去下麵供銷站點幫忙的結果出來了。
好消息是這次不會有像往年一樣，抽中哪個倒黴蛋，就得累死累活在下麵蹲半拉月，等過了年才能回科室。
這次領導們經過商議決定，各科室自己輪流排班。
每天派一個人去定點幫扶的站點幫忙就行。
壞消息是，各科室去下麵幫忙的人員裡包括科室的乾部領導。
也就是說采購二科，許姣姣和盧副科長都要去。
按照上麵的意思就是，乾部同誌也要多下基層走走看看，不了解實際情況，咋領導，咋決策？
宣傳科的口號很快出來了。
乾部打頭陣，上下共一心。發揚紅軍精神，不辱光榮使命！
宣傳科的口號喊的有多火熱，盧副科長的一顆心就有多焦灼。
采購二科辦公室，他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許科長你說說，我一個快退休的人了，讓我去站櫃台，這回頭商店裡的東西缺斤少兩了找誰？”
許姣姣冷著臉拍了下桌子，比他還響。
她懟道：“找誰？找你唄！你跟我在這鬨也沒用，這是上麵的決定，連謝主任自己也不例外，要不你去商業局那邊問問，能不能給你開個條子特赦？”
她這句話直接把盧副科長說了個沒臉。
一把手主任都搶著衝鋒陷陣，你一個采購二科的副科長想往後縮，好意思嗎？
盧副科長：“……”
他被堵得臉漲紅，說不出話。
辦公室裡其他人更是偷偷的不敢說話。
盧副科長想仗著自個老資格在許科長麵前撒潑耍賴，想把去下麵供銷站點的活給推了。
誰知許科長半點不慣著他，一點臉麵也不給。
當場鬨了個難看。
還叫下麵新人看了笑話。
盧副科長背著手氣鼓鼓的出去了。
“其實去幫忙也不是非要你站櫃台，盧副科長明擺了想偷懶，他的活不乾回頭還不是我們這些下麵的人替他乾。幸虧許科長是明事理的人，沒縱容他。”
康紅燕非常看不上的撇撇嘴，小聲嘟噥道。
丁文潔瞅了這姑娘一眼。
知道盧副科長是啥樣小肚雞腸的人嗎，就敢在背後議論。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她剛感歎完，就見周雅踟躕著站起身，最後咬咬牙朝許姣姣工位走去。
“許科長，我身體不好，從小受不得累，能不能跟你請個假，不去下麵？”
丁文潔：“！”
她恍惚了。
這批新人有個口無遮攔的康紅燕還不算，周雅她算是看走眼了。
這姑娘沒瞧見剛才盧副科長被許科長懟成啥熊樣嗎，還敢提這茬？
采購二科的其他人也是震驚的屏息。
等著許姣姣發怒。
康紅燕更是跺腳。
“她這不就是逃兵嘛！”
“......”丁文潔一把捂住這姑娘的嘴。
少說點吧，姑奶奶。
許姣姣沒發怒，相反，對於周雅的請假，她心平氣和。
“可以，交一份市醫院醫生出具的病假條給我就行。”
她又不是舊社會周扒皮，再說供銷社是公家單位，不搞剝削人民群眾一套。
個人身體原因請假，合情合理。
周雅卻皺眉：“許科長，我隻是身體弱，不是有病，開不了病假條。”
“體弱嗎，那你把家裡的就診記錄明天帶過來吧，我去謝主任那邊幫你說說。”
“我也沒有醫院就診記錄。”
周雅心裡委屈，她覺得許姣姣就是故意針對她。
許姣姣：“......”
她看向眼前眼睛都快泛紅的姑娘，無語了。
“你開不了病假條，還沒有就診記錄，光憑你嘴上一句身體不好，我去領導那給你請假，我也張不開嘴啊？周雅同誌，請你也彆為難我好嗎？”
周雅一發不言的回工位了。
然後開始啜泣。
許姣姣忍了半天，她放下筆。
她對周雅說：“......你要不出去哭吧？實在不行，真覺得我欺負你，你找謝主任去，告我一狀？”
她的直來直往，叫辦公室的氣氛更凝滯了。
周雅表情僵硬：“......”她眼裡的淚珠要掉不掉的。
其他人：噤若寒蟬。
她們挺糾結的。
周雅同誌哭的是挺可憐的，但許科長話好像也沒說錯。
啥根啥據也沒有就要請假，這不是為難許科長嘛。
見周雅終於不哭消停了，許姣姣搖搖頭。
她下午還得去第三百貨商店，幫扶活動從下午開始，許姣姣作為采購二科的科長，乾部帶頭，作為第一個被排到的人。
但也因為是第一個，隻有半天功夫，倒也不怕多累。
有時候，話還是不能說的太滿，這不，許姣姣就自己打嘴巴子了。
下午她到第三百貨商店，經理吳耀華特彆熱情，話裡話外都是請許科長辦公室坐著就行，哪能真讓領導乾活啊。
許姣姣沒同意。
她這個乾部隻乾半天活已經是討便宜了。
再偷懶，她自己都要不好意思。
吳耀華沒法子，抓耳撓腮的給許科長安排了個不用站著的活。
去後麵疊紙盒子打包糕點。
至少能坐著。
許姣姣到了第三百貨商店倉庫，裡頭有幾個人已經在熱火朝天的忙活。
這個小團隊裡沒有第三百貨的售貨員，而是由會計、采購、倉管、廚房燒飯和看大門的這些，用不著站前台的後勤人員組成的。
“這位是後台采購二科的許科長，趙嬸，你再搬一個凳子過來。”
吳耀華給幾人介紹了一下許姣姣的身份，讓他們給許姣姣挪個位。
大家連忙站起來跟領導打招呼。
“科長好。”
“科長咋來了？”
“這倉庫灰塵塵的，吳經理你咋把科長帶來了？”
許姣姣笑說：“我今天就是來跟大夥一起乾活的，跟科長沒多大關係。”
大家一開始還有點緊張，見這個女科長還挺好說話，就放鬆下來，繼續聊天。
許姣姣沒疊過紙盒子，但這玩意不難，她很快上手。
“副食品廠剛送來的一批紅糖果子，這是定量配給咱們市鋼鐵廠、機械廠那幾個大廠的工人年禮，他們廠子的人明天就要來拿，可副食品那老吳，包裝盒都沒給裝，這老東西，回頭我找他算賬！”
吳耀華再生氣，也得安排人做這活。
他跟許姣姣抱怨，也未嘗不是一種告狀，但鹽市副食品廠管著供銷社副食品供應，一向誰也不放在眼裡，拽的很。
陳年舊怨的，真不差這一件。
就連坐在許姣姣旁邊第三百貨商店的幫廚趙嬸，都在吳經理走後，跟許姣姣吐槽鹽市副食品廠。
“這不年根了，我聽我兒子說，各家國營商店都等著副食品廠送臘肉、香腸。尤其那些乾部家庭，人家要走親訪友送禮的，一天打聽好幾遍。
都是大乾部，咱商店也不敢慢待啊，就追著副食品廠問。副食品廠那態度傲氣的喲，不搭理咱，問就是還沒有，要等。
科長你說，這眼瞅著進臘月門了，還要等，它副食品廠工人就是吃白飯也不能乾出這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