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彙聚在孫恒身上。
此刻，孫恒被這些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如芒在背。
然而他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戴教授、莫雷蒂教授……不是我不支持陸啟山參賽，而是以他如今的狀態，能扛得住高強度的比賽嗎？”
眾人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陸啟山。
然而在看到對方那憔悴的麵容之後，一個個都愣了一下。
孫恒沒提的時候，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畢竟都習慣了。
此時才猛然間驚醒，陸啟山這狀態，彆說是參加比賽了，光是站在那恐怕都讓人懷疑會睡著！
莫雷蒂、範鑫他們昨夜同樣通宵了。
但頂多是有黑眼圈、精神狀態不佳，沒什麼大影響。
但陸啟山這種——他要是去看病，病人可能還得站起來給陸啟山讓床位……
總之，陸啟山的狀態實在太差。
雖說每一輪手術比賽才半個多小時，剩下三輪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但，能作為全球學術峰會大賽的手術項目本就極難，再加上有無數頂尖醫生的壓力在，所耗費的精力之巨，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這種情況下，陸啟山真的能挺住？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可不是僅僅撐下去就可以了。
陸啟山一定意義上代表著許秋的眼光。
說得誇張一點，就是許秋的顏麵。
他隻是做完三台手術還不夠，必須要拿到比較不錯的成績。
至少，不能比恩科西差。
當然這還夠不上範鑫等人給的待遇，更遠遠匹配不上許秋對他的重視。
少說也要超過瑞金醫院的其他醫生代表，把自身的成績提升到與陳銳、林曉陽等人相同的層次，才算合格了。
然而這有可能嗎？
且不論陸啟山糟糕的狀態。
就算真的讓他徹底休息好了再上台，恐怕也不可能與那些頂尖醫院精中選精的天才媲美。
此時，戴楠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不得不說，孫恒這話說到她心坎上了。
若是其他理由，她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反而覺得孫恒沒眼力見，這時候了竟然還敢乾擾陸啟山。
但……如果這件事情會影響許秋，那她可能真得好好考慮了。
而此刻，原本態度堅決的陸啟山也突然遲疑了。
他當然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然而心底最擔心的，同樣是給許醫生丟臉！
台上那些人，任何一個都是曾經高不可攀的頂尖天才，他連抬頭仰視都難，更何況與他們競爭？
況且，孫恒說的都是事實。
實際上，孫恒大概是最明白陸啟山狀態有多差的人。
畢竟自己那奔著猝死去的加班作息，全仰賴孫恒和他團隊內副主任的安排。
自己有多辛苦，孫恒應當是最清楚的人。
這樣的自己，真的能扛得住、甚至於和那些出身名門的天才們競爭嗎？
這一刻，陸啟山開始掙紮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必考慮其他，隻問你自己想不想參與。”
許秋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但戴楠等人一下子就讀懂了許秋的意思。
概括起來，其實就是八個字。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以及“無愧於心”！
前者，是超然的修心境界。
許秋並不在乎外部給他的虛名，他看中陸啟山是他的事，即便陸啟山表現不佳丟了人，許秋也不會改變自己的看法。
而後者，則是告訴陸啟山如何麵對當下的局麵，更是教他如何麵對以後的整個人生。
這一瞬間，陸啟山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呆呆地凝視著許秋，眼前的身影在這一瞬間仿佛無限拔高，許秋身上似乎發著光。
“許醫生、戴教授。”
這一次，陸啟山的聲音不再有任何遲疑。
而一旁的孫恒臉都要綠了。
儘管之前田子昂出事的時候，他曾經猶豫過要不要讓陸啟山參賽。
但那也隻是猶豫而已。
事實上，以陸啟山的資格，哪怕再有本事，都斷然上不得台麵的。
任何一個代表醫院參賽的人，都經過了院辦的批準。
換言之，孫恒和醫院高層同意了，他們才能出現在公眾場合。
而如今陸啟山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竟然還想露麵……這就完全脫離了院方的掌控。
說白了，醫院讓你成大醫生，你就是手術刀都握不穩，照樣能上位。
而高層若是沒同意，技藝通天也得熬著！
陸啟山若是參加了神外年會，等於是直接擺脫了他的控製了，這種事情孫恒怎麼可能願意看見？
然而……
不說戴楠戴教授了，就是範鑫等大領導，也是孫恒得罪不起的人物。
即便是瑞金的院長過來了，麵對這幾位坐鎮國家重點研究所的大主任，同樣不敢太過張揚。
因此孫恒除了提一句抗議，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時他還想要教訓陸啟山幾句。
然而，在看到範鑫、林柏舟有些熾熱的目光都落在陸啟山身上時，他終究是沒有再開口的勇氣。
隻是內心仍然有些不悅。
他寧願栽培聽話的蠢貨，甚至於田子昂雖然不服馴但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人，也不希望出現陸啟山這種不從管教的人才。
末了，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改變什麼，隻是低著頭用著略顯卑微的語氣說道：“戴教授、範教授，陸啟山參賽可以，但我們瑞金規章製度嚴格……他若是參與下一輪比試，請務必保證陸啟山徹底與瑞金脫鉤。”
瑞金的臉已經被田子昂丟得差不多了。
這會兒，再冒出一個陸啟山，指不定讓自家的名聲爛成什麼樣。
因而他必須做這最後的保險，確保陸啟山犯蠢之後不會波及到自己身上。
至於萬一陸啟山拿到好成績後反哺瑞金……
開什麼玩笑，這是全球比賽！
陳銳、林曉陽和趙雪薇等頂尖天才壓在上頭，一個平日裡端茶送水跑腿打雜的陸啟山，有資格和這些天之驕子爭鋒？
退一萬步講……
即便陸啟山真的開創了奇跡，那自己再站出來認領就是。
反正就一句話。
陸啟山丟人，與瑞金無關。
但，陸啟山若是真的爭得了榮譽，那必然是因為瑞金的悉心栽培以及他孫恒慧眼識人、不拘出身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