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他還沒有什麼感覺。
但隨著趙雪薇手術不斷推進，他逐漸意識到，對方的手術細節比自己做得剛好，而且好得多。
就比如骨窗這一個環節。
自己的骨窗存在不少缺陷。
但，趙雪薇卻敢在磨除乙狀竇表麵骨質的同時還保留蛋殼樣薄層……這種高危操作，即便是放在其他手術都要慎之又慎，然而她卻敢運用在腦乾區手術。
開顱、硬膜切開，著重保護靜脈竇。
腫瘤主題切除，雖然犧牲了5%切除率，但因此保留了更多的神經功能……這顯然是一個極其大膽，卻收效極大的決策。
穿支血管處理，雙極電凝也用得精妙。
最後的止血與關顱，趙雪薇也巧妙運用自體筋膜修補……
當然貫穿手術始終的，還有DSA引導。
這才是真正的獨門技術。
也是讓趙雪薇與其他人拉開差距的製勝因素。
正是因此，她才敢挑戰諸多不可思議的凶險操作。
如果這是一台真正的手術……
威格情不自禁地對比起來：麵神經保留率，自己恐怕隻能做到百分之九十左右。
而趙雪薇以切除率換神經功能，能將麵神經的保留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出血量……
雖說威格也擅長驚喜操作，但終究是一把手術刀做下來，出血量恐怕會達到50ml以上。
而趙雪薇則做得更加精細，恐怕能將出血量控製在30ml以下……
其餘各項指標，也在DSA引導下，跟開了全圖外掛似的，對各種重要結構的辨認與保護做到了一種極致……
儘管內心難以接受，但威格仍然不得不承認，如果單論分數的話，自己之前那番話完全說反了。
九十二分太高、九十七分太低。
若是讓威格擔任評委的話，不考慮立場問題，僅從技術與學術角度給分，他可能會給趙雪薇此項手術滿分！
意識到這一點，威格越發的沉默了。
他以為自己是被許秋惡意壓分了。
現在看來，完全相反。
“為什麼隻有九十七分？”威格忍不住開口。
趙雪薇有些吃驚。
她沒想到，看起來頗為不服氣的威格，這時候倒是幫她來說話了。
此時趙雪薇也看向許秋。
雖說驚異於自己這匪夷所思的高分，但她也的確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些錯誤。
她自認已經做到自己能力的極限了。
且再難有可提升的地方。
麵對眾多疑惑的目光，許秋淡淡地給出了答案：“機械牽拉損傷、雙極電凝運用方式導致的熱傳導損傷等等……”
這番話，在之前點評時就已經說過一遍。
如今再次提起，用於給趙雪薇等人解惑。
而且這一次他講得更加詳細與簡單易懂了。
以至於，就連一些外行都聽得有滋有味。
直播間裡的畫風也在這時候變了：“聽了許醫生的講課，我感覺我也行了！”
“都說神經係統是醫學領域最難以入門、也最難精通的學科，但為什麼我覺得好簡單……”
“說白了，趙雪薇最大的兩個失誤，一個就像是用力拉拽彈簧、導致彈簧失去彈力了；以及溫度太高，導致蛋白質變性……也就是雞蛋熟了！”
“……”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些抽象而門檻極高的醫學知識，突然就變得接地氣了。
然而許秋這番話語，落在專業人士耳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許多醫生都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術中牽拉竟然還能引起缺血再灌注，隨後還可能引發自由基攻擊……之前我們科室有好幾個顱腦手術後突然發生免疫係統疾病，始終無解，這麼看來，或許與我們科室引進了新的牽開器有關？”
“這一看就是你們科室沒有做好牽開器的使用培訓。自動牽開器本來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的，但牽開器終究是工具，你們不能提前進行個性化的設定、調控力度，反而會起到反效果。”
“我悟了！難怪明明都是同樣的牽拉操作，大佬們的預後就好得不像話，我上手就出各種問題……原來這種微細的力度對於機體而言都可能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
不隻是國內。
全球許多醫生望著翻譯過後的解釋，也都在發呆。
此刻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對神經外科手術的理解似乎還是有些淺顯了。
這時候他們終於意識到，什麼才叫做“手術細節”。
原來，哪怕隻是牽拉神經的力度，也應該在考慮範圍之內。
這時他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許秋的頸七互換術。
此前他們看那場手術，隻覺得操作近乎完美、技藝驚為天人。
並無太多的感覺。
然而如今，在許秋細致的講解之下，他們才發現……當初許秋的頸七互換術到底藏了多少細節。
可以說，每一刀，都是經年累月的訓練，才能換來看似尋常的“遊刃有餘”。
而各種操作步驟的銜接，甚至不會讓手腕多偏轉多一個角度。
刀尖仿佛黏在了術區一般，絲滑得仿佛抹了潤滑劑……
難以想象，這背後是多少汗水與努力。
“太不可思議！”
“我得再把當初沃森被吊打的視頻找出來研究……原來那一台頸七互換術還藏了如此之多的細節。”
“這才是最頂級的蔑視……如果沒有許秋的講解，我們甚至感覺不到那台頸七互換術到底達到了什麼地步！”
“原來看懂技藝也需要門檻。”
“這才是真正的頸七互換術開山鼻祖、祖師爺！”
國內外的神經外科醫生此時都已經震撼得說不出話來了。
雖然如今是年會，屏幕中在放映著趙雪薇、威格的手術視頻，但所有人腦海中，都反複播放著許秋那台頸七互換術。
而且，當有人將許秋的頸七互換術調出來，與趙雪薇兩人的手術進行比較時……
原本看來近乎完美、操作行雲流水的趙雪薇、威格兩人，在許秋的對比下，立馬就顯得笨拙了。
而反觀許秋那邊，卻像是開了二倍速，刀尖抹了油一般，一刀下去，有種庖丁解牛般的酣暢淋漓的快感！
“不可能！”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因此被折服。